马甲的千层套路(351)
他回过头来,又将床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有不少地方摸上去都凹凸不平,但是用炭笔涂出来都是些不知所云的划痕。
半长发的男人蹙起眉头往旁边摸去,又看见一片涂出来乱七八糟的划痕,大概是销毁的时候力道用的比较大,刻刀将原本的图像和字迹弄得一团糟后,再用炭笔描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萩原研二干脆闭上眼睛,用指尖一点点摸过那一片区域,终于用皮肤感知出了那些深度不大一样的划痕,他一点点沿着痕迹摸去,感觉这不像是字迹,倒像是一个涂鸦,不知道男孩刻下这个涂鸦时是什么心情,痕迹比旁边的都要深很多。
他摸着只感觉熟悉,一直等来回将这个图案描绘了两遍,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鸟。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这片划痕的右侧窗沿处,用炭笔涂出来是一行小字。
[......飞鸟]
是他给自己起了‘飞鸟雾’这个名字的时候吗?
半长发的男人垂下眼眸。从之前在画展时那个研究员说的话看,在实验室时124其实是会说话的,应该也会写字,但是在月山朝里...或者说是和男孩相处过的人那里,刚来福利院的白发男孩是不会说话写字的。
刚开始是因为不愿意在面对一分一毫过去的事情,为了不再接受警方有些时候没完没了的问询,于是装作不会言语的模样来躲避,后面则是因为飞鸟雾这个完全像一张白纸一样的人格并没有共享124在实验室自学说话写字时的记忆。
想明白这点,萩原研二继续往下放找去,124写的内容比初学的飞鸟雾条理清晰很多,但是保险起见,男孩一直是用文字和图案结合的形式来留下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痕迹的,但是在一些时候,反而刻下的全是一行行和日记本上不大相同的字迹。
[我快死了]
[那个人会来看他]
[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们的机会]
[......]
比之前的刻痕浅淡很多,连笔画都漂浮起来,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一点点摸索着刻下的,与之前即使是杂乱的图案和文字交织在一起却仍然整齐排列在木板上的痕迹不同,这些字体斜着向上飞去,但是离这一片字迹有一段距离的下方,那两个字的笔锋却很是漂亮,和上面漂浮无力的字体完全不同。
[抱歉]
应该是在上面那行痕迹之后几个月留下的,那时候原本已经快要死去的男孩早已恢复了活力。
这些都和之前在画展上听到的信息相互印证起来,像是终于理清楚的线一样舒展开来,现在萩原研二剩下的疑惑只有,那个与神秘组织有关,又有缓和剂的成员,和月山朝里是什么关系。
男人顿了一下,忽然想到曾经听过的有关月山朝里家庭的事情,和那位失踪数十年的兄长,一时只感觉大脑嗡的一下轰鸣起来,连最后一个线团都被扯开,**裸的摆在了面前。
萩原研二下意识感觉这件事诸伏景光应该是知道的,而且了解的比他们都还要透彻,但是与对方工作有关系的问题,自己也不好开口询问,要是想要佐证这个其实他已经可以确信是正确的的猜测,恐怕还得等那个自己和松田阵平都报名的合作任务最终派发下来以后了。
不过离那时候也不远了。
男人站起来,这才感觉到一阵胸闷,大概也像是自己幼驯染一样被这个房间里陈旧的味道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拿起电话,给刚才翻窗户到外面去查看情况的几人打了过去。
“小阵平,你...咳咳。”一直等出声,萩原研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他闭了闭眼睛,将随着刚才找到的东西而翻涌起来的情绪,还有总是在自己脑袋里打转的,白发少年的影子往后推了推,又咳嗽了两声,这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了一点,“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你还在房间吗?”对面的声音同样带着些许沙哑,未等到回应,松田阵平就继续问道,“之前床板上的数字,你再念一遍,要每一行最后的那几个数字。”
“最后的那几个...?”萩原研二一边重复着对方的要求,一边将视线转向旁边,“1...3.12,后面是个×。”
“...和上面一样,是第一年的三月十二号.....去世的。”
是诸伏景光的声音,听上去气息不太稳,像是正在蹲着查看什么东西一样。听见对方的话,半长发的警官瞬间明白过来是后院的墓碑和124留下的记录对应了起来,他抿着嘴,念完了剩下的那些,“1...4.11,第三个也是1,7.23的......”
“四月十一号....这个是四月十一号的。”伊达航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快步向之前看见过的一个不大的墓碑走去,上面果然刻着和床板上一样的时间。
“七月二十三的在这。”松田阵平道,他站在另一个小小的墓碑前面,看不出表情。
“看来......当年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孩子果然一个都没能活下来。”板寸的警官叹了口气,但是胸口处的郁气却没有倒出来多少,他也不管下完雨后石阶上留着的泥泞,干脆在旁边的石板上做了下来,“都是不到六七岁的孩子。”
如果没有那支124绞尽脑汁得来的缓和剂,这一片墓园应该会再添加上一块和其他一样的墓碑了。
“班长,你来看这个。”在伊达航沉默着时,松田阵平又往后走了一点,似乎发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小声招呼道。
男人连忙站起来走过去,只见离那些墓碑有一些距离的地方,还有一块小小的石板,做工并不像其他那些一样精细,倒像是自己刻的。
[面包]
是春日川柊吾那条来到孤儿院不到一个月就去世的小狗的名字。松田阵平眉头一跳,顺着石板往下看去,在名字下方,原本应该雕刻出生和死亡年月的地方空了出来,再往下,刻墓志铭的位置,被用和名字一样的字迹刻下了几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字。
[回去吧。]
像是一句看上去轻飘飘的告别。
男人被这接连的信息炸的有点头疼,他干脆像伊达航一样,在旁边不大干净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又接过一向细心的诸伏景光递来的瓶装水,用冰凉的水让自己更清醒了一点。
那个混蛋隐瞒的很好的过去,终于在接连不断的意外和信息下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些残破不堪的珠子串起来,勉强勾画出了对方七零八碎的一身。
他记得春日川柊吾的口味偏淡,他自己说是因为小时候和外婆一起居住,所以口味也像喜好传统和食的老人一样,但是去福利院之前又是一直和作为雇佣兵的父亲一起生活。
能让那个很看重自己孩子的父亲把他从安稳的地方接来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亲人去世这一个选项了。
对于当时尚且年幼的男孩来说,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也算得上另一种抛弃?
几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随意靠坐着,一点点消化掉了一直积攒起来的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什么声音的电话那头传来萩原研二略带着急的话。
“走廊上有脚步声,可能是门口的保安上来查看情况了,你们抓紧时间。”
松田阵平应了一声,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和脖颈,换来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一会儿就上去。”
“好,记得从卫生间那个方向走。”
萩原研二说完后,很快挂断了电话,在挂断后没过多久,房间门果然再次被人推开了。
“不好意思,先生。”来人穿着一身保安服,看样子就是之前桑岛夫人走前说的那位负责这栋旧楼的保安,他挠了挠后脑道,“每天这个点我都得去新楼那边检查设施顺便吃晚饭,估摸着要快两个小时才能回来,所以来问一下你们大概什么时候离开,如果快的话我就再等一会儿。”
“我们现在就走。”萩原研二回应道,听了保安的话他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能找到的差不多都找完了,刚才他也把床上涂上去的木炭都擦掉,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再待下去反而引人生疑,“不过他们两个去走廊尽头那个卫生间了,应该要等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