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的日常(35)

　　只不过他们的心思可不一样。
　　一身可爱男式和服的拿尼加歪歪头，伸出手：“小樱。”
　　间桐雁夜一愣，随后狂喜。而其他四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间桐雁夜小心翼翼：“您……”
　　“铃兰花！”林宪明立刻出声，然而看着拿尼加纯黑的眸子，他又说不出第二句话。
　　……别答应他。
　　“让人把小樱带过来。”马场善治沉着脸，冷声道。
　　长谷部想也不想：“凭什么！？”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一下，才道：“长腿部，你速度快，你快去快回。”
　　长谷部猛地扭头看向疑似倒戈的同僚，却在同僚阴沉沉的新月中明白了一切。他咬咬牙，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剩下林宪明、马场善治、三日月宗近冷冷地注视着间桐雁夜，但碍于拿尼加在场，他们没有再开口。
　　压切长谷部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他就来到本丸后院放置小樱的地方。
　　“药研，带上她，跟我走。”
　　药研藤四郎正在照料小樱，闻言大吃一惊：“去哪儿？不是说要看好她，以免她身上的虫子钻进本丸……”
　　然而在看到长谷部的脸色后，药研倏地住嘴，面沉如水地和长谷部一前一后抬起小樱所在的担架，飞快地沿着长谷部来的方向返回。
　　药研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嘀咕。
　　看长谷部的样子，恐怕事情有变。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看到主公笑呵呵地不停朝他，准确来说是小樱的方向伸手后，药研在心里默默将警报等级提到最高。
　　这就是主公的另一人格啊。
　　长谷部憋着一口气，万分不情愿地将小樱放在拿尼加面前。
　　他狠狠地瞪了间桐雁夜一眼，如果不是担心主公无法完成这个男人的愿望，会出现影响到主公本人的情况，他才不会放来路不明的小孩儿过来！
　　——小樱的未来暂且不提，但万一小樱现在就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马场善治若有所思地盯着拿尼加。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对拿尼加能力的了解度不够，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担惊受怕的情形？揍敌客家只试验了几天，时之政府更是选择了温和的一步步慢慢来的探测拿尼加能力的办法，短时间内，他们怎么可能彻底掌握拿尼加能力发动的范围和条件？奇犽对拿尼加的了解也不够，就比方说对于治疗和许愿未来的愿望，许愿的人会怎么样，实现愿望后拿尼加本人会不会有不良反应，如果没实现又会怎样？这些他们不知道，奇犽也不知道，连带着也没法跟他们交流。
　　众人的注视下，拿尼加缓缓把手放在小樱身上。
　　只见就算是在昏迷中，小樱的身子依旧小幅度地挣扎着，嘴唇紧抿，皮肤下间或突起，几秒后又憋下去，着实让人不愉快。
　　然而拿尼加还是笑呵呵的软绵绵的模样，仿佛对面前诡异的情况无动于衷。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拿尼加手心亮起。眨眼间，白色的暖暖的光芒从小小的一点扩散开，直接覆盖住小樱整个身子。
　　那是……什么？
　　林宪明睁大眼睛，惊愕地看向拿尼加的方向，然后被太过耀眼的光线刺痛的眼睛却不由的留下生理泪水。
　　忽的，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覆上瞳孔，替林宪明挡住那刺目的光芒。
　　“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低低的声线回荡在耳边，林宪明第一反应是推开马场善治的手，但下一秒他又顿住。
　　眼睛对于光线不同的明暗程度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马场现在让他别看，待会儿他就提高注意力，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
　　这样分配挺合理。
　　林宪明极快地自我说服完毕，镇定下来。
　　白光之中，除了林宪明有马场帮他当着，其余刃皆定定地看向拿尼加。
　　嘛嘛，就算是这种强度的光线，习惯了就好，反正他们付丧神也不会瞎——只要不把眼睛挖了。
　　而间桐雁夜自白光乍起后就激动得难以自持，如果不是他半边身子几乎瘫痪，他都想凑到小樱身边，仔仔细细观察小樱的情况。
　　间桐雁夜一只眼睛上一片阴翳，只是个摆设，还能看见的那只眼睛因为强光在不停流泪，但他死死的撑着眼皮，想要将这最后的最幸福的画面记在脑子里。
　　忽然，间桐雁夜在“正常”的被虫子啃食的痛楚之下，感受到了全新的折磨。
　　他全身肌肤的起伏幅度变大，似乎体内的虫子不甘心只呆在他身体里，想要破开他的皮肤，寻找下一任宿主。然而他又能清晰地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疼痛在逐渐加深。
　　这句话就是表面意思，那些一点点吞噬他的血肉、他的筋脉、他的骨髓的虫子，变得狂躁起来，它们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威胁，加快了吞噬的步伐。
　　间桐雁夜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他快死了。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看完小樱被治疗的全过程，想要亲眼看着小樱恢复健康。
　　他怎么能……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
　　一声叹息响起，间桐雁夜无意思地动了动头，接着一个人扶起他，带着他来到小樱面前。
　　间桐雁夜死命眨了几下眼睛，才在朦朦胧胧间发现，光芒消失，躺在担架上的女孩安静地沉睡着，稚嫩的眉眼间不再是哀戚和漠然，取而代之的是纯然的宁静。
　　“……小樱……好了……？”恍惚间，间桐雁夜听到自己小声问道。
　　我成功带小樱离开了间桐家，还帮助小樱恢复了正常健康，让小樱不需要再承受虫子的侵犯了吗？
　　林宪明猛地顿住，他扭头死死盯着无意识把话说出口的间桐雁夜，心里翻江倒海。
　　什么叫“被虫子侵犯”？
　　闪电间，林宪明将小樱之前的迟疑、间桐雁夜含糊的“训练”和刚才听到的话联系在了一起。
　　然而间桐雁夜是真的快死了。
　　他没办法回应林宪明等人的追问，更无法看清小樱甜美的面容。
　　眼睛失明，耳朵失聪，身体逐渐不能动弹，连身体内的疼痛也逐渐远去。
　　他还没……看清楚小樱是不是真的好起来了……
　　混沌间，间桐雁夜轻声呢喃。
　　【Master……】
　　是谁？
　　【Master……】
　　……Berserker？
　　【……愿您达成所愿。】
　　突然间，间桐雁夜感受到一股强大而澎湃的魔力顺着自家Servant声音传来的方向涌来。这股魔力精纯且温顺，一下子抚平了他体内躁动不安的虫子。就连间桐雁夜本人，都在魔力的冲刷下陷入昏迷。
　　【祝福您。】
　　冬木市，远坂府邸。
　　“Berserker组的魔力消失了，他们淘汰了？被谁淘汰的？”远坂时辰端着红酒，淡淡地问身边的言峰绮礼。
　　言峰绮礼神色如常，他侧耳在脑海里和哈桑老人交流了一会儿，道：“老师，抱歉，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间桐家。
　　间桐脏砚冷漠地摔碎手边的瓷杯：“废物。”
　　还带走了他看好的肉体。
　　唯独身为小圣杯的爱丽斯菲尔惴惴不安。
　　“Berserker消失了，可是……Berserker的魔力呢？”
　　冬木市一头雾水的Master和Servant有多疑惑，林宪明和马场善治是不会有机会知道了——他们连圣杯战争是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现在他们头疼的是如何安置小樱和间桐雁夜。
　　哦，你问间桐雁夜为什么活下来了？
　　这个他们也不知道啊，他们只是看着男人快死的时候他手背上的诡异花纹闪了几下，然后间桐雁夜惨白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其实也不能算恢复。
　　据药研藤四郎检查发现，被拿尼加白光洗礼了一遍的小樱是全好了，她身体里的虫子都没了。至于魔术属性这玩儿意而，药研表示“不好意思专业不对口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检测”。而间桐雁夜则不一样。
　　他的生命力被那个不知名的花纹补充了，但他体内的虫子半点儿没少，只是暂时蛰伏了下来。指不定哪天就又复发，接着就嗝屁了。
　　而被众人担心了老半天的亚路嘉，在治疗完小樱后昏睡过去，睡饱后精神奕奕地醒过来，没有半点儿不适反应。
　　

　　☆、第 53 章

　　“马场叔叔……美咲哥哥……？”
　　小樱觉得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不用担心清醒后训练的问题, 也不用忧心雁夜叔叔和爷爷之间会不会又发生争吵。
　　盖得非常厚实的病床前，林宪明和马场善治齐齐看着眼前的女孩。只不过是几天的时间，阴翳的面孔消失，那个曾经的天真烂漫的孩子似乎又回来了。
　　林宪明不由地俯身，轻轻抚摸小樱的头。
　　“嗯，睡得怎么样？”他放轻声音。
　　小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非常好！”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和人分享这次的睡眠有多好，然而下一秒, 一个人影蹿进她进脑海。
　　“哥哥……请问，雁夜叔叔呢？”
　　望着小樱怯怯的神情，恍惚间, 林宪明仿佛看到了过去只能借着妹妹的照片聊以慰藉的他。
　　那是他晦涩过去的唯一亮光。
　　这时，马场善治开口道：“你叔叔还没醒。”
　　小樱下意识吁口气。
　　叔叔没死，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马场善治淡淡地说：“小樱, 有一件事需要你知道。”
　　林宪明闭了闭眼，抢在马场之前说道——
　　“你不能回你原来的世界了。”
　　时间倒退回间桐雁夜许愿的那一天。一许完愿, 暂时安置好异世二人组，林宪明两人就严肃地问亚路嘉有关未来的愿望是如何实现。
　　亚路嘉想了想，道：“不知道。”
　　林宪明、马场善治：“…………”
　　不知道你就先答应了！？
　　还好亚路嘉的付丧神们不在，不然他们得生多大的闷气？他们一定会想, 辛辛苦苦保护的主君根本没有把自身安全放在心上，或者说，主君太小，对这方面没有意识, 被大人（林、马场两人）带坏了……
　　有关自身安全的教育和能力的认知培养一定要提上进程。
　　大·背锅·人们不约而同地想。
　　“拿尼加可以治好小樱。”亚路嘉单纯地说，“所以就答应了呀。”
　　林宪明看着才到他大腿高的小孩儿，半晌说不出话。
　　只是因为能治，所以就答应下来了啊。
　　马场善治正在头疼，见势不妙想岔开话题，就见林宪明俯身抱住亚路嘉。
　　“亚路嘉和拿尼加都做的很好。”林宪明眉宇间是少见的柔和，“但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愿望，你们可不可以先别答应下来，先回来问问我们，或者问问‘老爷爷’他们，再做决定，好吗？”
　　在马场善治黑沉沉的面色中，亚路嘉一头埋进林宪明胸口，大声道：“我知道啦~”
　　果然，金发大哥哥的气味最好闻，人也最好了~
　　接着林宪明和马场善治就“类似许愿”和亚路嘉细细说了一通，然后才退出亚路嘉的卧室。
　　刚一关门，就看到压切长谷部搬了套桌椅坐在楼梯口，一边手速飞快地处理事物，一边专门空出一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亚路嘉的房门。
　　见到林宪明二人出来，他脸皮动了动，特意抬起头，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微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你们为什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