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年(109)
“普京是不是吃长生不老药了,为什么钢颜永驻?”秋实一脸纳闷。
徐明海这会儿可腾不出功夫来关心各国领导人。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什么成熟男人,什么稳重气质?完全是自己脑补加意淫出来的!眼前这人,根本还是当初留下一句“千山我独行”就消失了十一年的熊孩子!
如今不知哪路菩萨开了恩,大发慈悲地把人给自己送了回来。而他却只想粉饰太平,压根儿不再提当年的爱恨情仇。
凭!什!么!
他说过,哥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好上一辈子。
他说过,哥,等我长大以后给你买车买房!
他还说过,徐明海,我爱你。
都他妈的一笔勾销了是吗?!
“果……子……”徐明海红着眼睛,恨不得把这俩字儿一个一个地咬碎。
秋实嗅到危险,下意识地浑身绷直,生怕听见什么血光之词。
徐明海摊开十个光秃秃的指头,冲着秋实开门见山:“我没结婚。”
他这招驴唇不对马嘴的效果立竿见影,秋实白了脸。
徐明海再接再厉,只差把贞节牌坊扛上肩:“我不光没结婚。这些年也没谈恋爱,连炮儿都没约过!”
这话被他说得坦坦荡荡又中气十足,惹得周围坐得近的部分观众掷来白眼儿。这大喜的日子,又是国际场合,聊什么不好,聊约炮儿?低俗!
秋实沉默了,放弃继续扮演开幕式解说员的角色。
“我一直在找你,也一直在等你。”徐明海把十一年的悔恨积郁在胸口,一吐为快,“咱们有多难得才能在此时此刻碰见?果子,你明明都肯回家了,为什么要跟我装失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
“哥,”秋实开口打断对方,“你的牺牲和委屈我都听见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早就有了另一半?”
“……”
这事儿,徐明海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次都非常本能地排斥这个念头。他的想法朴素得有些冒傻气——因为俩人缺少一次清清楚楚的告别,所以徐明海压根儿不觉得他们分手了。既然没分手,怎么能和别人好呢?那不是搞破鞋吗?!
“他不会为了一场乌龙就把我赶走;他会在我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给我一个希望;他关心我的感受,在乎我的前途。更何况,你完全搞错了。”秋实顿了顿,说,“我这次只是来看开幕式,不是’回家’。我在北京没家。”
这话像是当头一棒,直接敲醒了徐明海。他怎么一着急都全忘了,当年这孩子拿自己当世上唯一的亲人的时候,是他将人一把推开的。
不过,哪怕是恨,他也要果子重新再恨上自己。徐明海知道,恨和爱从来都是一体的,恨更需要花力气。
而此刻的当务之急,则是先要解决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另一半”。
“对你这么好?”徐明海口含二两老陈醋,咬牙问,“人呢?叫过来给哥看看啊。”
他们长久地对视,瞳仁里一点点擦出怒火。
秋实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给华嘉辉的电话接通后,他飞快地用广东话和对方说了几句。大意是碰上了一个骚扰自己的流氓,求嘉辉哥江湖救急。然后,他按下免提键。
“喂,阿秋有男朋友。”华嘉辉那厢完全是黑社会大佬的口气,“敢打他主意,我叫人套你麻袋直接丢海……不对,是丢护城河!”
“阿秋……”徐明海冷哼一声,“还没到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时候您就打上喷嚏了,多注意身体。”
随即,他灼热的目光望向秋实,同时改用流利的广东话说:
“话畀你听,佢唔系乜阿秋,佢系我嘅果子。我爱佢,一生一世。”
第100章 请容许我们相依为命
手机两端一时再无人出声,只有嘶嘶的电流声带来无尽的尴尬。
半晌,秋实轻咳一声:“那个,嘉辉哥,我先挂了。”
“别挂!刚才讲话的衰仔是不是徐明海?”
“嘿,叫谁衰仔呢?是我,徐明海,果子他男人!”
华嘉辉在电话那头简直不敢置信:“阿秋,你真跑去见他了?!”
“没有,我只是跟他刚好在鸟巢碰上了。”可惜这样的解释苍白又无力,听上去特别像编的。
“我和兄弟们也一起在金沙看开幕式。你那边现场足足有9万多人!怎么可能碰得到面?”
这不巧了吗,秋实也想问老天爷这个问题。
徐明海此时扬眉吐气,字正腔圆地冲着电话说:“看过新白娘子传奇没?这叫缘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万年修得鸟巢见……”
秋实听不下去了,直接把电话摁掉。这叫什么事儿?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徐明海什么时候学来的一口标准广东话?
“这人谁?”徐明海赶紧打探,“还嘉辉 ‘哥’,打哪儿认的?”
没等秋实答话,俩人面前忽然出现一排志愿者。这群穿着蓝白运动服的年轻人动作整齐划一,微笑拍手然后再张开双臂举起大拇指——一看就是过来调动观众情绪的。
随着周围的人于是便开始跟着志愿者做动作,秋实和徐明海也不得不加入其中。
“啪啪”
秋实把吉祥物夹在腿中央,一边拍手一边说:“他是谁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合着我他妈就是 ‘晶晶’,脑袋上顶着三块绿。”徐明海竖起大拇指,“我说怎么五个小怪物儿里,就对他一见如故呢!”
“徐明海!”秋实气绝,“你会讲粤语,不会说人话?”
徐明海使劲拍了两下巴掌:“不会,你教我。”
“凭什么?”秋实没好气儿地冲天空伸胳膊,“我是你爸?”
“爸爸!”徐明海就坡下驴。
就在两人越说越没谱儿的时候,整个鸟巢的灯顷刻间全部熄灭,一束金色的火焰在环形穹幕上被点燃,并飞快速度绕场一周,最后激活了日晷和场馆内的2008面巨缶。
北京奥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徐明海和秋实小时候的梦,此刻他们正眼睁睁地看着它成真。
伴随着缶者们的击打,巨大的光影数字骤然现身于一片浓黑之中。
这是北京的倒计时,世界的倒计时,也是徐明海的倒计时。他的果子终于有血有肉地从照片里、梦里、镜头里走了出来。幸福一下子变得触手可得,这让徐明海的相思之情急速膨胀,万劫不复。
60、50、40......
缶阵中不断变换的数字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徐明海。
他趁机一把搂住身边毫无防备的人亲了上去。力道之猛,速度之快,一如当年那个偷袭自己的小屁孩。
而秋实此刻的震惊一点都不比16岁时的徐明海少。他刚一挣扎,就被人狠狠叼住了舌尖。
多年未有过的颤栗在两人的唇齿间重获新生,过电似的涌入四肢百骸。人类的感官记忆永远比大脑诚实。无数个甜蜜的、癫狂的、予取予求的,偷情似的相爱瞬间蜂拥而至,充斥在每一丝每一缕的呼吸中,浓得让人窒息。
接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温暖,充满了生活的悲与喜,苦与甜。
徐明海实在绷不住,他哭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会在得知李艳东“生病”的那晚就搂着果子放声哭泣,和恋人一起去分担那份巨大的恐惧;他会鼓励果子去考自己最喜欢的大学,读自己最感兴趣的专业;他会更加勇敢地面对父母,面对自己,面对那些他试图逃避的艰辛和苦难。最重要的是,他会好好珍惜俩人生命中错过的时光,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掰开了揉碎了拿来相爱。
秋实也哭了。
自己爱的那个少年没有死在时间里,他依旧英俊、鲜活、且无赖,足以让自己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再度沉沦。他没结婚,甚至没和别的人有过亲密的关系。他刚刚把“爱”字讲得那样亮,赤子般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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