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一朝觉醒(41)
詹鱼抬起头,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
“你小的时候说,练得好,妈妈会夸奖,爸爸才喜欢你。”詹云岩笑了下,“没想到詹启梁那样的家伙,还会有人喜欢。”
“你要是不想学……”詹云岩沉默片刻,淡声道:“那就算了吧。”
他站在雕花窗边,角几上放了只青花瓷花瓶。
老人的腰背挺直像是一棵劲松,精神矍铄却也难掩容貌的衰老之态。
这个时代还在追求中国风装修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就像逐渐被时代抛弃的传统文化,无论曾经多么耀眼如明珠,如今也到了风烛残年。
詹鱼紧紧抿着唇,半晌才说出话来:“您不怪我?”
从小他被爷爷教导长大,平时他犯错老爷子也顶多是责骂,但只要是涉及到戏曲,就少不得一顿藤条伺候,哪怕只是唱错了一句词。
他来之前,甚至做好了被藤条抽上三天三夜的准备。
詹云岩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瞬间,詹鱼在他身上第一次看到了属于老年人的衰败。
“如果不是魔怔的着迷和喜欢,又有谁能在这种辛苦,不赚钱,也不被理解和喜欢的行业坚持几十年呢……”
詹云岩拍拍他的肩:
“你辛师兄前段时间演出的时候折了腿,真是倒贴钱干活,抽空你去看看他吧。”
顿了下,他突然笑起来:“我最近总在想,我们的坚持,代代传承到底是在等待什么,等下一波观众到来,还是等观众离开。”
“爷爷……”詹鱼抿着唇。
“想想吧,我们都再想想。”老人背着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太阳一点点西斜,树影拉长,零零散散地落在窗边,给青花瓷染上了些许陈旧的色调。
詹鱼倚着窗框,就这么坐了一下午。
“师兄,你发什么呆呢?”一个小男孩从窗户下钻出来,跟只兔子似的。
詹鱼瞥他一眼:“马步扎完了?”
“早扎完了,今天的课业都练完了,”男孩原地翻身,做了个踢脚的动作,“嘿哈--怎么样,师兄,是不是进步了很多!”
詹鱼伸手点了点他的脚:“下盘不稳,脚步虚浮,还有得练。”
男孩名叫周忙,是这一批新学员中,学习时间最短,但却是最努力的。
周忙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那是肯定的,师兄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
周忙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最近脚板子磨破了,发炎起脓,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法子啊?”
詹鱼露出个堪称慈祥的笑容:“挤掉脓血就好了。”
训练本就艰难,磨破脚,发炎起脓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周忙倒吸一口凉气:“就没有温柔一点的法子吗?”
詹鱼沉吟了下:“把自己打晕,让别人给你挤。”
周忙:QAQ
“礼尚往来,我也问你个事,”詹鱼想了想说,“你为什么想学昆曲?”
周忙挠挠头,脸有点红:“这个一定要说吗?”
詹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个那个……”男孩眼神发飘,“其实我第一次看昆曲是在下洲。”
詹鱼微微挑眉:“下洲?我去过那里。”
周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抓抓脸:“就,就是师兄你演出的那一场。”
詹鱼一愣。
下洲那场演出他印象挺深刻的,三十块钱一张门票,人都没坐齐,剧场很小,门票钱还不够场地费。
有够磕碜的。
那场演出的节目是《白蛇传》,他饰演白蛇一角,这也是让他提名梅兰奖的作品。
“我跟着奶奶去的,坐在第二排,不过师兄你肯定没看到我,”周忙揪着衣摆,脸蛋红红地说:
“我当时就觉得师兄你耍枪好帅,翻跟头也好帅,特牛逼。”
詹鱼无语:“所以你是觉得帅?”
很符合这个年纪小男孩的中二热血思维,帅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
周忙连连摆手,着急地话都说不顺了:“不,不是的,师兄你当时整个人都在发光,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热爱,追求一件事可以这么酷。”
“热爱吗……”詹鱼双手抱胸,一脸冷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热爱了?”
周忙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两只都看见了。”
詹鱼:“………”
周忙:“前几天,我妈给我扎脚上的脓包,心疼死了,说要不咱别学了吧。”
“但你拒绝了。”今天还能在这看到这家伙,詹鱼就知道他的回答了。
周忙认真地点点头:“扎破脓包的时候,我觉得好疼,比我妈打我都疼,可是我还是想学,我觉得这就是热爱吧!”
“师兄,你坚持了这么多年,那一定比我的喜欢多,”他加重语气地说:“多出很多很多!我也想和师兄一样厉害,像师兄感染我一样,让更多人爱上昆曲!”
作者有话说:
傅学霸:没有出场的时候,我都在偷偷心疼我家小鱼崽~
.
戏曲tag:
昆曲是中国最古老的剧种之一,距今有六百多年历史,被称作“百戏之祖”,2001年申遗成功。
如今全国从业人员不过八百,所以也被称作戏曲中的国宝熊猫。
【经典】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汤显祖《牡丹亭》
后面的作话也会分享一些和昆曲有关的内容,经典的台词,不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快速跳过。
专业内容多是查询资料和书籍,从业人员访谈,如有错误,欢迎指正,感谢~
-----
第28章
七月,随着盛夏的来临,扬城附中也进入了期末的考试周。
学校操场是随处可见拿着书在大声背诵的学生,还有人拿着试卷,练习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
当然,也不乏仍旧在摆烂的富二代。
例如--
“鱼哥,要不要去偷看文艺部排节目?”陈博洋一脸兴奋地挤进座位,“听说她们排的舞台剧,我好想看!”
百年校庆已经进入准备阶段,各个班的节目和游园会项目还在商讨,文艺部在学生会主席团的高压下最先敲定节目。
为了配合校庆,学校特意批准,所有参加节目的学生可以在自习课请假去排练。
詹鱼趴在桌上,一口气睡了两节课,睡得脸上都是一棱一棱的条纹。
他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动。”
“别睡了,我的哥,你是不是生病了!”陈博洋伸手要去摸詹鱼的额头,“你最近怎么天天睡觉!”
不怪他想的多,他鱼哥从周二开始就不对劲了,每天都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就跟被人吸了阳气似的。
詹鱼偏头躲开他的手,说:“因为我泡了盐浴。”
陈博洋一愣:“你睡觉和盐浴有啥关系?”
詹鱼有些嫌弃他跟不上自己的幽默细胞:“所以我现在是一条咸鱼。”
陈博洋:“………”
明明是三十五度的大热天,他却冷得想打抖。
他鱼哥果然是病了吧,病得性格大变,神志不清了。
“走嘛走嘛,看看去,反正上课也无聊。”陈博洋勾住詹鱼的肩膀,“好哥哥,成全你的小宝贝吧,咱们看一眼就回来!”
詹鱼伸手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滚,别恶心我。”
最终他还是没能抗住陈博洋这不要脸的邀请方式,跟着出了教室。
同行的还有兆曲和陈夏楠,四个学渣对于翘课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学生会有单独的一栋教务楼,一楼是活动室,二楼以上是办公专用。
沾了上次开会的光,詹鱼被拉进了学生会的微I信I群,所以知道文艺部的排练安排在一楼的活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