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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飞机(113)

作者:潭石 时间:2018-11-13 23:23 标签:破镜重圆

  下了车,杨煊拿起仪表台的档案袋,推开车门走下去。
  电梯里站着一个陌生人,汤君赫不动声色地朝杨煊靠过去,握着他哥哥的手,顺着朝下握住档案袋的一侧,试图从杨煊手里抽出来。
  本以为杨煊会很轻易地松手,没想到他手上反而加重了力气。
  汤君赫只能也跟着用力,但却怎么也没办法把档案袋从他手里抽出来。
  他转头去看杨煊,杨煊却视而不见,眼睛盯着电梯门旁的楼层指示屏幕。
  等到那个陌生人下了楼,电梯门重新合上,汤君赫这才开口说:“你说回家给我看的。”
  杨煊偏过头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你抽走就给你看啊。”
  汤君赫一只手较不过杨煊,便有些耍赖地两只手一起用力,杨煊这时主动松了力气,抬起胳膊揽着他的肩膀。
  汤君赫抱着档案袋,低头看那上面的字。那上面只用很粗的黑色水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杨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用手指捏了捏,里面的东西尺寸比纸币稍大一些,很厚,整整齐齐的,像是被捆在一起。
  杨煊先一步下电梯,走在前面,摁密码开了门锁,然后握着汤君赫的肩膀让他先进去,自己也随后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十三这时蹿出来,扒着杨煊的裤腿,整只猫立起来。它现在不怕杨煊了,反而因为杨煊近来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些,经常给它喂食,变得比对汤君赫还亲近。
  两人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杨煊俯下身摸了两下十三,然后把它拎到一边,转身去了卫生间,汤君赫则拿着档案袋走到床边坐下。
  他找出剪刀,把密封的档案袋打开,手伸进去,拿出里面那厚厚的一摞信封。
  杨煊这时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十三又凑过去,抬起前爪摁着他的拖鞋,似乎要阻止他继续朝前走,杨煊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汤君赫抬头看他:“它在关禁闭,你这样会把它惯坏的。”十三昨天咬坏了一只拖鞋,汤君赫罚它不许吃猫粮罐头。
  杨煊抱着猫朝他走过去,腾出一只手伸出手去抬他的下巴:“哪儿捡来和你这么像的猫?”
  “楼下的排风管道,”汤君赫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十三,“哪里像了?”
  “眼睛。”杨煊说。
  “我没有这么圆的眼睛。”汤君赫仰着下巴看杨煊。
  “这个角度最像。”杨煊笑了笑,评价道。
  汤君赫很敏感地察觉到他哥哥在转移话题,他眨了一下眼睛:“哥,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看这些信封啊……”
  杨煊眉梢微抬:“有一点。”
  汤君赫犹豫道:“其实我也可以不看……”如果杨煊不希望他看的话。
  杨煊俯下身把十三放到地上,从茶几的烟盒摸了支烟出来,直起身,夹烟的那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想看就看吧。”然后走到窗边,划开打火机,点着烟吸了一口。
  汤君赫隐隐觉得这些信封与自己有关,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小心地打开那个信封,把敞着口的信封倒过来,薄薄的一张纸片掉到他的膝盖上,折起来的,从背面也能看到微凸的字迹。
  他莫名有些不安,深呼吸一口气,将那张纸拿起来,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名下所有遗产赠与弟弟汤君赫。”
  字迹力透纸背,落款是“杨煊”。再后面一行,是五年前的日期。
  是五年前杨煊留下的一份遗嘱。
  “遗产”两个字显得格外刺眼,汤君赫的握着信封的那只手忽然开始发颤,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他定了定神,又抽了一个信封出来,打开,取出里面折起来的纸片。
  同样的一行字,仍旧是“名下所有遗产赠与弟弟汤君赫”,落款也依旧是杨煊,只是日期变了,是三年前的某一天。
  汤君赫的指尖抖得愈发厉害,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抽了一个信封出来,还是同样的一行字,同样的落款,不同的日期,六年前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汤君赫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几乎拿不住信封,在他抽出下一个信封时,力气用得太过,一小摞信封掉在他的大腿上,还有一些掉落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随即剩下的信封也全都掉了出来。
  他有些狼狈地埋着头去捡那些信封,每个牛皮纸信封的正中都写着杨煊的名字,字迹深浅不一,大小各异,有几张似乎因为年岁已久,已经褪了色。十年真的太久了。
  汤君赫忽然想起杨煊讲过的那个故事,想到坐在宿舍里的夏昭看着吴攀留下的那张信纸,原来在他栖栖遑遑的这十年间,他曾经有这么多次离那个画面那样近。
  他无法自抑地想到自己站在医院的实验室里,收到这些信封中的其中某一个,抖着手拆开,然后读到这句话的场景,光是想到这样的画面,就足以让他被巨大的恐惧密不透风地笼罩住,继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杨煊这时走过来,见汤君赫半跪在地上,头深深低着,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在茶几的烟灰缸上捻灭了烟,弯腰捡了几个脚边的信封拿在手里,然后半蹲在汤君赫身边,伸手按在他的后颈上,低声安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见汤君赫还是低垂着头没反应,杨煊稍稍起身,两只手伸到汤君赫腋下,将他拖着抱起来,然后自己坐到床边,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看着他发红的眼角,笑了笑问:“想哭啊?”
  汤君赫咽了咽喉咙,伸手抱住杨煊的脖子,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哥,所有的信封里都是这句话吗?”
  杨煊的手指插到他的头发里,说:“嗯。”
  汤君赫觉得喉咙很堵,胸口酸酸胀胀的,一时很多话涌上来,嘴唇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过了片刻,那些涌上来的字句和画面又渐次归于平静。
  半晌,杨煊搂着他的腰开口道:“你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汤君赫转过头,看着他锋利的下颌线闷闷道:“为什么?”
  杨煊垂眼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些笑意:“多亏了你的那个生日愿望,我才没出事啊。”
  汤君赫有些发怔,过了几分钟才说:“那我这么辛苦想过得好一点,也算值得了。”
  晚上,汤君赫把那些信封按照时间顺序排好,认真数了数,一共79封,杨煊这九年里一共出过79次任务,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会写下这样一句话,所以“汤君赫”这三个字,他一共写了79遍。
  他拿着捆起来的信封靠到杨煊身边,杨煊正坐在沙发上,看一部二战题材的黑白电影,手上在剥昨天汤君赫买回来的桔子。
  “哥,你不要把这些碎掉了吧,”汤君赫的指腹划过那些信封的边缘,发出很轻的摩擦钝响,“我想留着,好不好?”
  杨煊看了一眼他手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信封,说:“你都已经看到了,不会碎了。”
  “你之前不想让我看到吗?”汤君赫看着杨煊掰了一瓣剥好的桔子放到嘴里,随之下颌跟着动了动。
  杨煊的眼神转到屏幕上,咽下那瓣桔子才说:“怕你看了难过。”
  “是很难过,”汤君赫说,“但还是很想看到……哥,桔子甜不甜啊?”
  “还行,”杨煊说着,又掰下一瓣,用手指捏着放到汤君赫嘴边,“尝尝。”
  汤君赫张嘴把那瓣桔子吃下,牙齿一咬,汁水在口腔中溢出来,他顿时酸得皱起脸:“好酸啊。”
  杨煊转过脸看着他的表情,像是忍笑许久,这时才笑出声,伸手推了一下汤君赫的头:“酸还买,没有试吃啊?”
  汤君赫勉强囫囵吞下,苦着脸说:“试吃的那个明明很甜……哥,你不觉得酸吗?”
  “我怎么会不觉得?”杨煊上身前倾,把剩下的大半个桔子放到茶几上。
  “那你怎么面无表情的,我还以为不会酸。”汤君赫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忍着呢,”杨煊眼睛里的笑意未消,靠回沙发后背,“我如果表现出很酸,你还会尝么?”
  “为什么非要我尝?”汤君赫脱了拖鞋,跨坐在杨煊身上,两条腿抬到沙发上绕过他的腰,跟杨煊面对面贴着。
  “你买的桔子这么酸,”杨煊把胳膊从他身后伸过去,手探进他的睡衣下面,揉捏着他的腰侧说,“当然要你自己尝一下。”
  汤君赫临睡前才想起麦泽的那通电话,已经关了灯,屋里一片黑暗,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哥,麦泽明天组了个局,要我拉上你一起去。”
  “都是你朋友?”杨煊的手臂从他颈下穿过去,摸着他的脸问。
  “差不多。”汤君赫含糊道。
  “可以啊。”杨煊说。
  汤君赫又说:“还有一个人,我们俩都认识……”
  杨煊“嗯?”了一声,听起来并没有上心。
  “应茴。”汤君赫还是说出口。
  “应茴?”杨煊回忆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隐约记得这姑娘追过他。然而时间太久远了,这些年他过得又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关于十年前的很多记忆,都被枪炮声震得只剩下一些稀薄的影子。
  “哥,你还记得她吗?”
  “大概记得,”杨煊说,“不过样子记不清了。”
  “很漂亮,”汤君赫说,“那你记得她喜欢过你吗?”
  杨煊没说话,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啊哥?”汤君赫抬起头,趴在杨煊身上,摸黑看着他,“你记得对不对?”
  杨煊抬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舌尖抵开他的牙齿,探进去吻了一圈:“桔子是挺酸的。”
  “我都刷牙了,还酸吗?”汤君赫有些诧异地问完,听到杨煊又笑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他哥哥在暗指他吃醋。
  汤君赫第二天下班,杨煊开着那辆新买的路虎来接他去酒吧,车身黑得发亮,汤君赫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们的车。
  虽然对车子并没有特殊喜好,但看到杨煊把这辆车开过来,他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开心。
  他们在燕城有了一辆车,之后还会买一套房,然后慢慢地,渐渐地,将会在这里有一个家,从此往后落地生根。
  酒吧里放着震天动地的摇滚乐,麦泽喊了不少人过来,乐队的几个人都来齐了,这时正凑在吧台前喝酒。
  “嘿,汤汤,”麦泽转过身,扬起胳膊朝汤君赫招了招手,“这边!”说着,他直起身,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走到他们俩面前,朝杨煊伸出手:“麦泽,上次见过的。”
  杨煊握了一下:“杨煊。”
  “煊哥,”麦泽挺客气地引着方向,“来,你们坐这里。”说着,他上前搭着汤君赫的肩膀,打量着他说,“汤医生今天穿得很潮么。”
  “我不是一直穿这样?”汤君赫觉得麦泽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只是穿了简单的T恤和黑色长裤而已,若说特别,不过是白T恤的袖口加了有些特别的卷边设计,裤子又比较修身,毕竟是到酒吧,总不能穿得太过正式。
  “哈哈挺好的。”麦泽拍拍他的肩膀,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待会儿啊,给你介绍个人。”
  “什么人?”汤君赫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他要做什么。
  麦泽啧了一声:“这么不懂事儿。”
  “你别……”汤君赫刚要开口,他们三人这时走到吧台前,其中坐着的一个人忽然站起来,随之她旁边的另一个人也跟着站起来,起身起得太猛,带得高脚凳摇晃了一下。先站起来的人是应茴,汤君赫一眼便认出来,后站起来的那人自然便是丁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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