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妄(83)

　　陈铭乐说：“十四了，下个月就十五。”
　　“还在上初中。”
　　“对。”陈铭乐看了眼时间朝冯究望摆了摆手，“今天谢了兄弟，我一会儿还要上班先走了。”
　　冯究望点了头，转身往回走。
　　冯玥这些天没给他打电话，他犹豫一下拨通了小女孩的手机号。
　　接电话的是陈芳梅，还是以前热络的语气，但不那么刻意了。
　　“究望吗？玥玥在写作业呢，你等等我上楼让她跟你讲话。”
　　冯究望说：“好。”
　　“喂？你找我呀？”
　　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响在电话里，冯究望往回走，想了想问：“还没写完作业？”
　　这是一个巨大的闷雷。
　　冯玥好几秒没应声，过一会儿才说：“……太难了。”
　　“没问爸妈？”
　　“妈妈让我自己做，爸爸……爸爸也不会。”
　　冯究望说：“嗯，意料之中。”
　　楼下冯琛连打两个喷嚏，陈芳梅问：“感冒了？”
　　冯究望说：“题发来，我帮你看看。”
　　他迈上宿舍的阶梯，微信又弹出来，吴浩非让他帮忙在食堂带份饭回来，语气十分诚恳和卑微。
　　时机真好，他都快上二楼了。
　　趁着冯玥打字发题的功夫，冯究望去食堂买饭，用语音给女孩解题，拿了打包好的饭菜转身在角落里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好巧。
　　在心里默念，然后走过去。
　　“老师。”冯究望开口。
　　俞还一口西红柿差点呛在喉咙里，抬起头看到冯究望的笑脸，嚼了嚼嘴里的饭，一边的腮帮鼓囊囊像仓鼠。
　　“你怎么……不是说不来食堂吃吗？”
　　“帮舍友带饭。”
　　俞还立刻瞪大眼，随即露出孩子长大了的欣慰表情。
　　太明显了。
　　冯究望止不住笑意，嘴里还在客套：“老师来食堂吃饭，好巧。”
　　俞还：“……你要么坐下来说话要么回宿舍，少在这里调侃我。”
　　冯究望自然是坐下了，撑着下巴看他。
　　俞还忍不住瞄瞄四周，根本没人在意他们：“你还是回去吧，这样好奇怪。”
　　“哪里奇怪？之前也经常在食堂遇到。”
　　说到这个俞还想起来了，“你那时候是不是故意来食堂堵我？”
　　冯究望跟着回想，“也不算吧，只是每次都能在那个时间点看到你。”
　　俞还含了一口西红柿，酸甜的，“那也不能吓我。”
　　冯究望眨眨眼：“我吓到你了吗？”
　　俞还颇为郁闷地塞了口米饭，“你说呢？突然站过来问我西红柿好不好吃，你说吓不吓人。”
　　冯究望这回真的笑出声，俞还恶狠狠看他，眼神在说你还敢笑。
　　考虑到微信上吴浩非开始鬼哭狼嚎，食堂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冯究望没有待多久就回去了。
　　冯玥写完所有作业心情很好，语音回了一条“谢谢哥哥”。
　　冯究望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做题，晚上十一点去洗漱、给俞还道晚安。
　　俞还回他：[你也早点睡，晚安。]
　　小熊挥手.jpg
　　老师发这个表情是不一样的感觉，像蛋糕胚一样软乎乎的可爱。
　　期末过得很快，复习、考试、放假。
　　俞还的工作也到了尾声。
　　放假当天卫洋来找过他，俞还还蛮意外的。
　　卫洋问他：“俞哥你下学期真的不在了吗？”
　　俞还开玩笑：“我还没死呢。”
　　卫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俞还笑着，“是。”这是回答卫洋的问题。
　　卫洋点点头，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最后帮忙关上门说了一声“那老师再见”。
　　有点像高中生。
　　那么多的不成熟包裹在里面。
　　俞还却有点读懂了。
　　他一直觉得卫洋是最不会把自己当老师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他说不定是最尊敬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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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暑假冯究望没有回家。和之前厌烦回家的情况不同，他假期前参加了一些活动和项目，虽然没做出什么特别优异的成绩，但是认识了不少人，准备在毕业学长的工作室干一段时间，当然都是一些零工，要先从最基础的做起，全当提前实习。
　　俞还自然没意见。
　　他本身有一些积蓄，是读书期间兼职家教和翻译攒下来的，打算过了七月再投简历找工作。
　　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变得多起来，从清晨到日暮，每当俞还照镜子看自己都有不真实感。
　　这究竟都是些什么日子啊，好荒唐好堕落好喜欢。
　　这期间两个人又一起见了戚诗一面，个头不到两人下颌的女人极强势地把冯究望拉到一旁说小话，留俞还一个人在原地茫然。
　　“你知道俞还为你牺牲多大吧？”
　　戚诗昧着良心说。
　　讲实话她并不觉得做辅导员有多好，又累又麻烦赚得还少，之前不说是不好意思打击俞还的积极性。
　　冯究望说：“嗯。”
　　戚诗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他，冯究望太高了，神色也太冷淡，完全没法把他当做小孩子看待，只有俞还还把他当做小朋友。大概无论冯究望长到多大岁数，在俞还眼里也是会撒娇、会哭，同时会给他安全感又直白表露感情的小男孩。
　　她本来有更多话想说，可是冯究望忽然回头看俞还，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们马上回他那边。
　　戚诗又觉得没什么好嘱咐的。
　　他很好。
　　懂得照顾俞还的情绪，没有仗着年纪小胡作非为，或许之前有过却改掉了。
　　冯究望看人的眼神有些冷淡，但是他看俞还的眼神像整盆的满天星向着它的太阳，要永远拥抱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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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是流汗的时节，尤其是八月，喘不气的闷与热。
　　冯究望去买冰激凌遇到了代悠。
　　这里是市中心，遇见谁都不足为奇。
　　代悠自然也看到冯究望了，今天他拿着大杯的奶茶，没有戴繁琐的耳饰，清爽干净的打扮，看得出的确是个学生。
　　“我看到你男朋友了。”代悠说，“还是之前那一个，不是吵架了吗还以为你们分手了。”
　　他说话一直很刻薄。
　　像是用刻薄掩饰软弱。
　　“你是对面音院的？”冯究望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代悠怔愣一下，“是，你怎……陈铭乐跟你说的？”他念到这个人名喉咙都发紧。
　　“猜的。”冯究望说。
　　代悠肉眼可见地失落下去，竟然意外的好懂。
　　“你们分手了。”冯究望擅长轻描淡写地刮开别人的伤口。
　　代悠的眼神瞬间躲闪开，嘲讽似的咧开嘴，“我们压根没有在一起过，他不喜欢男人。”
　　“是吗。”冯究望无所谓地回应，忽然弯出一个笑，仿佛还是一年前那个有些恶劣的少年，却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那你一定不知道他骗了你吧。”
　　代悠微愣：“什么？”
　　“最开始他约我出来就是想要答应你。”冯究望从代悠身边走过去，“他是在假装犹豫，骗你和他试试看。”
　　代悠猛然回过头。
　　冯究望却头也不回地往人群里走。
　　代悠暗骂一声，掏出手机又放下直接跑向最繁华也最脏乱的那条街道。
　　天气那么热，他却要拼了命地跑。
　　这一次不想做胆小鬼。
　　俞还等在最外围，拿着别人发的小广告扇风，看到冯究望走过来笑眯眯地接过冰激凌，嘴里说：“好乖好乖。”
　　叫狗狗狗狗都不会这么听话地回应。
　　冯究望说：“我刚才做了一件好事，哥哥快夸夸我。”
　　俞还问：“是什么？”
　　冯究望不说，又凑近一步：“快夸我。”
　　俞还侧开头哭笑不得，“好好，夸你，你好棒，是乖宝宝。”
　　冯究望满意了，笑起来就着俞还的手舔了一口冰激凌。
　　夏天好热，冰激凌融化了，草莓味弥漫在空气中。
　　每个人都奔往爱的人身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