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直女(17)
“那我们商量个事情。”林牧趁机还价。
虽然是在耍无赖,但林牧的眼神总是认真又笃定的,她跟在季舟白身后也不像是难缠的什么人,但也不弱气,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她变得格外有魅力,季舟白多看她两眼,却没答应。
嘲笑似的哼哼一声,也没说什么,去隔壁班喊了个男生。男生看见季舟白,点头哈腰起来,问季舟白干什么。
“我们老班去网吧抓人了,你赶紧早点过去给李小川和季远山报个信,别让抓到,今天我们老班像要提刀杀人一样严肃。”
男生得令去了,季舟白回头,似笑非笑,仿佛把林牧圈在一个笼子里打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商量什么事?”
“你笑什么?”林牧有些窘迫,却还是抬起头和季舟白直视。
季舟白比她高,略微垂眸,“你认真的样子就像——要过来和我打架似的。”
林牧眨眨眼:“我是认真的。”
“认真干什么?你总不能……总不能说你要认真补课吧?还是说,你要涨价?”
“我想为十班做点什么。”林牧谈了谈她的构想。
季舟白摇头否定:“别扯了,死猪扶不上墙,十班都是像我这种,觉得自己学习没指望的人。”
“……那好,如果这次月考你能在全年级进步五十名,你就相信我一次,答应帮我——”林牧说话时并没有注意到她无形之中的强势。
季舟白注意到了,但是她现在觉得不讨厌。而且从全年级倒数第一往前进步五十名,想一想也颇具诱惑力。
“你拿我当小白鼠?”季舟白故意说。
“你是班长。”林牧憋不出别的理由。
就算林牧拿每天的早饭当借口,季舟白也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不做白不做,也不是坏事,虽然中间肯定会有挫折,但是季舟白就是横冲直撞不怕的人。但是提起班长这个字眼,又拉得很远,两人站在这里,凭空隔开了万丈深渊。
“你还记得和六班的篮球赛吗?”季舟白说。
“记得。”
“我要去打篮球,争取自己的人身自由,没空陪你玩哈。”季舟白挥挥手,“十班就是一坨臭肉,你怎么料理都做不出好吃的东西来。”
林牧站在原地没吭声。季舟白从二楼侧边的楼梯下去,背影很轻快。发丝在肩头跳啊跳,轻盈又柔软,裁瘦的校服裤更好地显出她完美的腿型。
她为什么要找季舟白帮忙?
她得了什么病?
十班唯一的好学生林牧在心底反复求问,在走廊里被漏风的窗户放过的风吹得遍体发凉。
她瞅准了季舟白是个心地柔软的姑娘,所以就妄想了一出差生优生共同进步的和谐画卷。
但是提起篮球赛,这是她心里不能放下的一道烙痕,六班展现出的自信和十班灰扑扑的样子,对比强烈得像黑白两色。
早读时间,季舟白没回来,李小川也没回来,林牧突然起来,在老师不在的这段时间走遍全班,把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从刘文斌那里拿来了考勤表,把每个睡觉的人都叫起来签到,也借此把从未认真注意过的十班众人认识了个遍。
出勤率倒是很好,除了季舟白和她的左右护法,其他人,都到了。
李春丽卸了妆还没来得及化,因为林牧经常往后排跑,连带着她也自来熟地爱在林牧这里动手动脚。她攥着林牧的袖子,笑嘻嘻地问:“林牧,你突然查考勤干什么?是不是有领导要来检查?”
林牧突然眼睛一亮:“对。”
她站上讲台,用板擦敲了敲黑板,碰碰碰几声,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
“今天据说市里的领导要来暗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今天,大家稍微给一点面子,装个样子,不要让市里的领导冲进来听课。”
“怎么装?”刘文斌有点儿愣,他天天跑办公室,都没有听过这个消息。
但是因为话是从林牧嘴里出来的,林牧不撒谎,而且班主任对林牧好,兴许有什么秘密消息?于是他相信了。
“打开英语必修四,翻到后面的单词表,今天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借录音机,我读一遍大家跟读一遍,每个单词读两遍,声音大一点,不会读没有关系,读错了也没关系,我的发音也不好,重要的是气势。领导听见这个班比较好,就会觉得这个班准备好了,就不来听课了,这样大家今天上课也好过一点。”
她站在十班的睡觉角度想了这个问题,果然有用。
班里稀稀拉拉一片翻书声。
等翻书声差不多静止,她紧张起来,紧张地从第一单元开始读。
☆、早读
早读的效果还算可以。
虽然这群人的嗓子犹如破锅,发音也千奇百怪,比林牧的塑料英语还带劲。
但是大家至少秉持了林牧说的“大声”,因此,从教学楼二楼看去,嚎得最野最凄惨的那个十班,其实是在读英语。
虽然读得不好,但林牧在领读时注意了众人的表情。大家都挺认真,不存在故意起哄的捣乱分子。
早读时间过去,第一节课正好是英语,十班众人的声音太大,盖住了铃声,因此老师推门进来的时候,林牧正在读第一单元的最后几个单词。
“considerate。”
全班一起嚎叫。
英语老师在门口久久不敢进门。
“deliver。”
全班嚎叫声少了一半。
林牧拍拍板擦,正要说什么,英语老师正走上讲台。
林牧有些尴尬,顺势擦擦讲台。
季舟白不在,她是团支书,匆匆走回座位:“stand up。”
不知道是谁规定的,看见英语老师就要说英文的起立,同时大家也要一起说good morning 某某老师。
但是十班太差了,林牧没事先叮嘱过,她突然来了一嗓子,全班不知道怎么回应。
僵持了几秒,刘文斌接:“老师——”
“老师——”
“老师——”
全班此起彼伏的问好声愣是没能凑到一起,各唱各的,最后也没说出那个“好”来。
听着几重唱也不算,林牧尴尬地低下头,重新喊了一下:“起立!”
“老——师——好——”充满表演性质,像小学生一样,每个人都死命地把每个字拖得很长,还吼得很大声,拉凳子的声音乱七八糟的,砰砰砰像炸弹一样,不少人的凳子都倒了。
英语老师不解,低头向林牧探寻真意。
林牧讪笑,打开英语书,小声道:“老师今天讲个简单的吧?”
“哦……?”英语老师虽然疑惑,但看每个人的精气神都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朝气。虽然是没能明白十班这群鬼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但是难能看见这群人愿意学习,于是开始从主谓宾这样的简单句讲起了语法。
十班这群人在初中时学习就不好,花了钱到高中,遇到的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自暴自弃习惯了,也没正儿八经听过课。倒是有几个愿意上进的,文理分科时趁机到了别的班去,剩下这伙人,除了真心实意地就想学文科的这位林牧,其他人都差不多在自我放逐的路上撒欢而去了。
有时候,也有人起来听听课,但是太难了听不懂,就趴下了。
今天有个契机,在老师讲课时清醒了一下,老师又讲得简单,因此有不少人就觉得英语也没有特别难,这节课听得格外起劲。
虽然基础也太差了,总是提问一些弱智问题。
比如林牧的同桌不好意思问老师,便问问平时都格外高冷不搭理人的林牧:“团支书,什么是词性?”
林牧举手:“老师,王晓东提问什么是词性。”
老师诧异地看看,便问有谁不清楚的举个手,一看,举起半个班的手,都竖起来像一面面小红旗,代表着革命尚未成功,暗叹这个班基础也太差了,便耐着性子给大家从更基础的开始讲起,引得一帮废物连连惊叹。
这难忘的一节课结束了,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也没听领导过来,但听完课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听懂点儿,或多或少有点兴奋。
这节课结束,英语老师如在梦中地离开教室,林牧撒过谎,如今才后怕,生怕哪个老师一句话捅破,谎言破灭,她落入一个尴尬境地。
还好暂且把一班人蒙进鼓里,捣乱的季舟白和她的两个跟班也不在。
之后应该怎么撒谎?林牧默认:通过正常方式无法促使十班崛起自强。
歪门邪道在心里生根发芽,但毕竟才长出嫩芽,比不得老江湖的本事。就算是她心思活跃,此刻也堵了一会儿,还在耽搁的时候,听见了外面李小川大着舌头说:“我,我不站这儿!我不跟季远山站,他是个坑逼。”
又听见了相对来说比较陌生,但因为季舟白的缘故也能认出来的季远山的声响:“谁坑逼?不是老班拽我鼠标我分分钟——”
“嘁。”
“你什么意思!”两个人就喊了起来。
突然,声音被掐断了。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天天不学好!李小川,尤其你,你妈妈今天来送锦旗说你考了八十分!人家给你补课你就去打游戏?不务正业!季远山!你——脑子聪明就是不往正道去。”
班主任训斥过后,任课老师才进门来。
因着第一节课的气氛好,第二节课抬起头来的人不少,像一片但是抬头等太阳,等来一片阴天。大清早地上数学课,林牧没办法对老师说讲得简单一些,为难老师也为难同学,于是这节课打回原形,就算领导来,十班的人也没办法表现更好。
驼背趴在桌上,睡下,看小说,左右交头接耳,像平时一样。
林牧分出两个自己,一个如常听课,另一个几乎要咬断指甲,冥思苦想地想这状况应该如何解决。这节课她自己的状态也并不好,下课后像虚脱了似的,课间操的铃声响起,班里还睡得沉沉。
课间操的出勤状况还没列入她的改变范畴内,不能要求十班全体突然想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因此她也没吭声,整理整理衣服走出教室门。
走廊里贴墙站着两个男生,彼此授受不亲地隔着很远,偏偏一人左手一人右手,不情不愿地拽着一面歪斜的锦旗。
锦旗上书:师恩如海吾儿学业进步落款,李小川家长赠。
这两个男生一个是李小川一个是季远山,去网吧玩游戏被老班捉了个正着,通风报信那个人也没报成,两人被扣在这里,两人彼此都不看对方,鼻孔朝天互相冷哼,林牧站过去,琢磨了一下:“要做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