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眼[重生](155)
独自转身面对黑暗,是他留给世界最后的温柔。
第77章 半颗心脏
“我后来才知道, 这种仪器叫做Eye Tracker(视线跟踪仪),是国外一家科技公司的实验性产品。设计的初衷从来就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作商业用途和科学眼动实验。”
“而那个把仪器送给老斯皮尔,让研究人员把我变成杀人工具的人, ”应晚望着他, “就是当年杀死我父母的凶手。”
这还是于白青第一次听到应晚提起有关他父母死亡的细节。他还记得诗查雅曾经说过, 大使夫妇是在日内瓦的宅邸中被入室抢劫的人所杀, 官方登记的档案里显示他们一家三口全都不幸遇害。
然而, 应晚最后却独自活了下来。
这样看来, 当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隐情,让那名凶手留下了应晚一命,却把应晚接下来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于白青问,“现在的侦查技术比十几年前要先进很多, 如果还有印象, 日内瓦警方和总部应该也能帮忙排查。”
听到于白青这样问,应晚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哥,我可不止记得。”
男人的眉目和他空无一物的眼眶, 曾是他日复一日噩梦的源头, 也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痛苦开端。
他一直觉得没必要让于白青知道这些。他哥和他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 早晚有一天, 他会带着曾经的那些仇恨回到最初的起点, 一了百了,而一切都与于大警官无关。
姓于的会秉持着他刚从警校毕业时的初心, 破案、立功、当上大警督, 成为他一直以来想成为的那个人。
可是, 自从一切回档后重头再来, 于白青就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全然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仅打乱了他的每一项计划,破坏他设下的局中局,还一次又一次阻挡了他赴死的脚步。
这人好像一直在履行着刚才说出口的那句承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越过于白青宽厚的肩膀,应晚眨了眨眼睛,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奢望。
旁人拼搏一生,为的无非是功成名就家庭美满,他想要的不多,只求和于白青一起到老。
他可以随时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去死,那为什么不能试着为了这个人努力活下来?
将下颌轻轻倚靠在于白青肩头,应晚如同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出声:“我第一次见到凶手,是在大使馆的一场招待晚宴上。”
“父亲拉着我和参加宴会的客人们挨个打招呼,那个人和一群商人站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并不显眼。”他闭上眼睛,轻声说,“他见到我以后立刻蹲在了我的面前,对我行了吻手礼,还夸我的眼睛和湖水一样漂亮。”
于白青:“那人当时多少岁?面部样貌有什么特征?”
“……十几年前看起来年纪还很轻,大约二十来岁,平头,五官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个子和我父亲差不多高。”应晚皱起眉头,逐渐在脑海里拼凑出零碎的记忆,“唯一印象比较深的,就是他有一只眼睛安装了义眼,在眼眶里咕噜噜地打转,看起来有些瘆人。”
说到这里,应晚又接着补充:“对了,那天于叔叔和阿姨,还有一群国际刑警总部的高官也在。”
平头,普通人长相,一只眼睛安装着义眼——
于白青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父母从没有和自己提起过类似的人。
应晚见于白青没什么问题,继续接着说了下去:“可是那天晚上,他带着一群人闯进我家的时候,安装在眼眶里的义眼就已经不见了,两个眼眶里没有任何东西。他们一开始杀死了我的父亲,最后又当着我的面,用枪射杀了我的母亲。”
“我一个人躲在洗衣机里,屏着气没敢出声,最后却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于白青出声发问:“既然凶手眼睛不能视物,他是怎么发现你的?”
“……我当时也不明白。”
微微睁开眸子,应晚眼中有冷意稍纵即逝,“他当时的表现一切正常,带着人在我家里随意走来走去,完全不像一个盲人。”
“我小时候做噩梦的时候,一度觉得他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魔鬼撒旦,身上长着恶魔的第三只眼睛。”
“还有一种可能,”于白青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他在眼瞎之前可能去过你家很多次,对你们家的构造非常熟悉,所以即使眼睛看不见,仍然可以在房间里行走如常。”
听完于白青的分析,应晚的后背下意识地僵了一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用两只手抓稳面前人的肩,缓缓坐直身体,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四目相对。
“哥,”应晚的眸中渐渐浮现出颤抖的碎光,溢出的恐惧不似有假,“你刚才说凶手对我家非常熟悉,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于叔叔有关。”
听到应晚的话,于白青的神情也变得冷肃起来:“……你说于成周?”
“嗯,”应晚抿了抿唇角,“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父母被杀害后,我被凶手派人送去了儿童福利院,后来又被老斯皮尔从福利院带走,关进了SPEAR的白屋。”
他心里清楚,最好不要在于白青面前拼命揭从前的伤疤,于是将自己在白屋里经历的实验三两句简单带了过去:“在实验室里,那帮研究人员一直想从我嘴里套出一条线索。他们想知道,在我父母被杀害的前一夜,大约晚上八点左右,谁在我们家和我父亲见了面,他们那天晚上都聊了些什么。”
于白青沉然开口:“你没告诉他们?”
应晚缓缓摇头:“一开始不是不说,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父亲刚回家,就让家里的管家把我关进卧室里去了,我只在楼梯口匆匆看了一眼,都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
“后来,为了从我嘴里套话,他们找医生来给我进行了好几次深度催眠。”眼睫微微颤了颤,他迎上于白青深沉的视线,“我虽然最后还是没告诉他们,但其实已经想起来,那天晚上来我们家的人是谁了。”
把话说到这里,他将身体往前倾,慢慢凑到于白青的耳边,用非常细微的声音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于白青的整个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
过了很久,像是终于平复了内心纷乱的思绪,于白青哑着嗓子开了口,“不可能。”
“最早想起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是我自己记错了,”应晚说,“可是哥,你知道吗?你遗传了于叔叔五官的所有优点,尤其是他的鼻梁,还有眉心的那颗棕色小痣。”
听他这样说,于白青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你是说,在大使夫妇被杀害的前一晚,你在日内瓦的大使宅邸里见到了上门拜访的于成周?”
应晚点点头,直视着于白青的目光不避不退:“是。”
“可是小晚,”于白青淡淡出声,“有一件事,你和我都再清楚不过。”
“早在大使夫妇遇害的一年前,我父母已经死在了一场意外里。”
垂下眼望着怀中的身影,他一字一顿道,“按你的意思,时隔一年,我爸死而复生了。”
--
夜幕散尽,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接下来的一路,商队再也没有受到任何恶劣天气影响,平安抵达了旅程的终点,进入了运河区的海运关卡。
IFOR的几艘小型执勤艇早就接到通知,在海关口岸等着于白青的归来了。
终于等到自家老大毫发无伤地离开了“黑庭”的管辖区,一帮部队里的糙汉子们完全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即使一本正经地在岸边列队站好,眼神里都在闪烁着星亮的光芒。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那名原本要被押送前往萨瓦尔处决的死刑犯,居然也被长官就这么给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