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眼[重生](65)
目视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少年,应晚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你一个人?”
下一秒,他听到耳畔传来于白青漫不经心的声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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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正是学生们吃完午饭,陆陆续续回宿舍睡午觉的时段。
教学楼顶的天台上,于白青静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应晚:“说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个人都懂的道理,应晚自然也懂。
就在十分钟前,他险些遭遇第一次做任务时的滑铁卢,作为犯罪嫌疑人,被他哥用手铐给拷回局里。
被于白青用审讯犯人般的目光盯着看,应晚难得的有些心虚。
短暂犹豫了一会,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白纸,递给面前的于白青:“我们临时接了个活,有人想调查最近几起死亡事故的死因,报酬给的挺高的。”
接过应晚递来的白纸,于白青拿在手里展开,看到上面列出了迄今为止三名死者的身份信息和照片。所有信息与警方数据库里的内容基本吻合,甚至还有一些他们仍在调查当中,还没有掌握的资料,例如几人平时的兴趣爱好,案发前几日在网络上的历史踪迹等等。
很多资料非常详尽,一看就是出自那个卷毛的手笔。
“哥,你是不是派人去找那个假瞎子了?”
见于白青将他给的资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应晚忍不住开口,“我的人告诉我,这几条街上可不止他一家算命铺子在卖水晶牌。最近好多店铺和摊位陆陆续续都有进货。假瞎子应该也是个被忽悠的中间商,找他没用。”
于白青将资料还给他:“我的人说他今天没来开店。”
“听到什么风声,跑了呗。”
应晚挑了挑眉,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有关佛牌的这条线索非常重要,之后肯定还要接着查下去。但于白青心里清楚,他目前要做的,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学校里的线索都挖出来,再和其他的资料做对比,才能够得到一条完整的案件逻辑链。
于白青继续问他:“还有谁在调查这件事?”
他观察着应晚脸上的神情变化,却发现小孩只是眯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满脸讳莫如深。
于白青知道自己很有可能问不出来什么,却还是佯装无意地试探了一下。
和他想的一样,应晚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在境外执行任务的那两年,他已经充分了解了情报贩子们的行事风格。
这帮人虽然看起来游离在灰色地带,两边都不沾,却并不是绝对的“报酬至上论”。警察内部会产生分歧,这帮人同样也会区分阵营。
章昱还在禁毒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一句话,他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八爪鱼那时候对他感慨,世道和人心多险恶,万幸的是,“知更鸟”每一次都是站在警方这一边。
接着,他听到小孩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
“我的身份能让我自由出入校园的任何地方,而且不会让人起疑。哥,你在明,我在暗,没有比我们这样更好的配合了。”
说到这里,应晚的唇角勾起一点点,像是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他原本想直截了当地告诉于白青,你这样子还是太过于显眼了,根本就不像个老师。
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男人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英气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即使他想要刻意收敛也效果甚微。这人只要站在人群中,就注定会被心里有鬼的人注意到。
正因为有棱有角,骨子里的刚正骗不了人,所以才最适合堂堂正正地站在光里,带领着那群和他志同道合的人义无反顾地向前。
这样的人永远熠熠生辉,手上沾不得半点肮脏的血。
但他可以。
从小孩嘴里听到“合作”两个字,于白青眸中有什么情绪转瞬即逝。
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生活了那么多年,所有人都觉得他担当的是那个“照顾”别人的角色。照顾眼瞎的弟弟,将弟弟拉扯长大,努力工作支撑这个家。
然而一旦停下脚步,站在十字路口驻足回头望,才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突然间意识到,小孩并不总只是追随在他身后,跌跌撞撞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早就已经在并肩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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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陷入了短暂的沉睡。午后日光懒懒的,云层里散发出几道微弱的光晕,洒满教学楼的屋顶。
于白青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高钧打来的电话。
他让应晚等自己几分钟,拿着手机反手合上天台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通了高钧的电话。
高钧打这通电话来,并没有怎么问他在学校里的调查进展,而是专门提醒他,让他认真调查几起事故之间的关联,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和局里说。
他说,督察组的人也十分重视这个案子,今天还专门打电话开了个电话会议。
等高钧把话说完,于白青在电话里如实汇报:“高局,我弟在这所学校做清洁工。他说可以帮忙从学生口中了解一些情况,我认为应该要告诉您一声。”
高钧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嗯,随时报告吧。”
两人又谈了几句案子,高钧就称自己要去开会,挂断了通话。
接完电话,于白青放下手机,微微蹙起了眉。他觉得高局今天打来的这通电话有些奇怪,像是想要提醒自己什么,却又说得有些模棱两可。
停留在原地沉思片刻,他重新回到了天台。
推开天台铁门,迎面刮来一阵寒凉的风,带起了于白青的衣摆。
那道穿着橘黄色清洁工制服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穿着学生校服的熟悉背影。那人背对着他,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围栏前,正双手搭在铁栏杆上,掂着脚尖往楼下的大操场张望。
于白青正要出声,就发现那人已经从围栏前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哥,电话打完了?”
察觉到自己正在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看,那人伸手拍了拍袖口上沾着的灰,朝他解释:“温度突然降了几度,刚好那边栏杆上挂着一件,应该是别人扔了不要的,我就随手套上了。”
说完这句话,应晚发现于白青一直没吭声,目光却仍然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似乎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半空中挥了挥肥大而又臃肿的袖口,将校服拉链沿着下摆一直拉到了领处:“我就想穿一下试试……这样很丑?”
于白青仍旧没有说话。
应晚坐在他身边的矮台前,一双修长的腿正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毛茸茸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阴影遮挡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只露出了他淡色的薄唇和清秀的鼻梁。
明明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穿着一身高中生的运动校服,长长的袖口耷拉在身侧,看起来却还在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小孩十岁没到就瞎了眼睛,除了在盲人学校学过几年盲文,从来没有真真正正上过一天学。
他前不久还在和自己打趣,现在社会竞争那么激烈,像他这种连中学文凭都没有的,恐怕连个快递员的工作都找不到。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却熟练地掌握了好几个国家的语言,能够和南法商人奥托,还有那个来自意大利的女骑手用他们的语言毫无障碍地进行沟通交流。
应晚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
如果说上天公平,那原本不该在创造出这样灵动鲜活生命的同时,却剥夺了他观察这个世界的权利。
如果说命运不公,却又赠予了他一副好皮囊。
这样的人,不该在喧嚣的午夜俱乐部里穿梭流连,应该和那个拍打着篮球从自己身旁匆匆跑过的少年一样,坐在窗明几净的书桌前,度过那段独属于他的青葱时光。
应晚微微仰起后颈,慵懒地靠在栏杆前,难得的享受着午后的风与阳光。他都没有意识到,身旁人是什么时候抬起的手。
男人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接着,揉了揉他被风吹乱的柔软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