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154)
好不容易将他扶到炕上睡着,几个弟子才吹灭了灯烛,小心翼翼收拾了地上的狼藉离开。
可大萨满睡到半夜,却忽然被冻醒。
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裹紧了所有的被子都没用,翻来覆去还以为是灶膛上的火熄灭了。
接连喊了两声弟子的名字都没人进来,大萨满暗骂一句,只能自己起身。
摇摇晃晃下床后,摸到中间的灶膛边,正想再往里再添点炭火,却发现炉子里的火苗烧得很旺。
大萨满咦了一声,抓挠两下皮肤后,又喊了弟子的大名,“你们人呢?!给我多烧些炭盆来!”
——他没多想,只当是变天了,深雪更冷了。
接连喊了两遍都没人过来,大萨满也大概知道自己弟子们是什么模样品行,只能愤怒地踹了炕沿。
结果脚背上倏然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一下跌坐在地,后背接触到地面,也让他觉得自己是躺在了炭火上。
这时候,大萨满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摇摇晃晃爬起来,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碰到什么地方都觉得疼,皮肤也变得很脆弱。
明明只是轻轻碰到一下,他就感觉像是挨了烙铁那么痛,实在痛痒难捱抓了抓,手背上就出现了一道道深痕。
大萨满慌了,从地上翻身起来就高声叫着弟子的名字,然后喊了好几句救命,
可惜弟子们怕挨骂,怕自己像是小黑卓一样被打,因而没有一人过来,反而惊动了王庭巡逻的勇士:
“大萨满?您怎么了?”
他才现了神迹,勇士们对他倒还恭谨客气,可大萨满又觉得浑身发冷,手脚都打起了摆子。
王庭勇士不知道大萨满这是怎么了,但看见他瑟瑟发抖,便以为他是冷了,好心地让人多弄来几盆炭:
“您是受寒了吧?”
大萨满冷得浑身都哆嗦,想要反驳勇士的话,但一开口牙齿就哆哆嗦嗦地打在一起,面色苍白、指甲发绀。
勇士这时候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他上前想扶住大萨满,但才碰到他的手,对方就怪叫一声直接将他推开:
“滚!滚!滚!不要碰我!”
王庭这几位巡逻的勇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大萨满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正巧夜风阵阵,翻吹起一股酒味,王庭勇士都知道今日狼主和遏讫宴请大萨满,便当他是喝多了发酒疯。
于是勇士们赔笑着上前,七手八脚将挣扎不止的大萨满扶到了炕上,还好心替他盖上被子:
“您好好歇着吧,我们去叫您的弟子来,蒙着被子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大萨满一直在尖叫着不想让勇士们碰,奈何他手无缚鸡之力就会跳神舞,哪里会是成日训练的勇士们对手。
等勇士将他放到床上时,他已经疼晕了过去,根本喊不出什么了。
勇士们摇摇头,转身去寻大萨满的弟子。
本以为这事到这里也就过去了,没想大萨满那群弟子过去守着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就出了事。
“救命啊——杀人了!出大事了!”
“死人了,大萨满死、死了!”
几个弟子屁滚尿流,蹿出毡帐就大声呼救,最先惊动的是王庭的巡逻勇士,然后是老梅录。
最后,才是赛赫敕纳和顾承宴。
几个弟子跪在地上、面如死灰,有的哀哀哭着,有的明显已经吓傻,靠在炕边对外界没了反应。
老梅录已经着人封锁消息,并请阿利施、巴剌思两步的萨满过来,一是看看还有没有救,二是瞧瞧是什么死因。
大萨满躺在炕上,面色发青、双目圆睁,手脚上都明显是被冻伤的紫红色,口鼻处还有些呕吐秽物。
赛赫敕纳只看一眼就皱眉别过头,然后对顾承宴摇摇头,小声道:“丑,乌乌不看。”
顾承宴在心里笑他幼稚,踮起脚尖自己够着看了一眼,然后他向赛赫敕纳点点头,做了个口型:
是五石散。
只有服用了五石散后发散不匀,加之热食、豪饮导致的骤冷骤热,以至性命不保。
但令顾承宴疑惑的是,他和赛赫敕纳邀请大萨满过来宴饮,若是大萨满懂得行散之理,应当及时自救。
即便他不懂,那么点酒菜吃下去,也只会让他落下病根,从此畏寒发冷、手抖罢了,断不至于就要命。
难道——
是大萨满为着显示冰天雪地赤身行走的神迹,擅自加大了五石散的服用剂量,而导致的毙命?
正待想着,两部萨满都到了。
两人先后上前检查了大萨满的眼睛、口唇,探过脉门和颈侧,确定这人死透了,时间大致在三更天。
脱开他身上的衣衫检查,也没发现什么致命的伤口,就只看见他身上有许多抓痕,皮肤也有许多擦伤。
“到底怎么回事?!”老梅录看两部萨满都摇头,只能问那几个弟子,“大萨满从金帐出来都是你们伺候的,他到底怎么了?!”
几个弟子被他这么一唬,都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把事情抖了个干干净净:
“从从从王庭出来以后,大萨满还、还跟第三特勤喝过酒,除、除此之外也没有旁的了。”
“第三特勤还送过许、许多东西来,酒肉饭菜都是他带来的,我们也跟着吃喝了的。”
老梅录一听到“第三特勤”几个字,脸都霎时黑了下来,他暗骂一声荒唐,转向王庭勇士让他们去请科尔那钦。
可即便老人尽力封锁消息,大萨满暴毙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很快就整个王庭人尽皆知。
附近几个部族的百姓们都知道了大萨满的暴毙,他们明明昨日才看见了他创造的神迹,怎么今日人就没了。
百姓们纷纷围到王庭周围想要知道真相,而戎狄南侵多在秋冬两季,也是因为冬日牧民大多闲着。
老梅录实在担心牧民们被人蛊惑在王庭生事,思来想去只能将他们全部安排到金帐外的草场上,升起篝火,专门请人给他们纷发着食物。
而大萨满的遗骸也被人从他的毡帐中抬出来,放到了王庭金帐内,他毡帐内的东西全部交由两部萨满看着,几个弟子也暂时不得出。
科尔那钦是被敖力带人“护送”过来的,他一路都沉着脸,来到王庭的时候更是恶狠狠地瞪了老梅录一眼。
老人不受他威胁,照旧恭恭敬敬,只是声音放大,“昨日大萨满回帐后就见过您一个,所以才要请您过来查问一二。”
科尔那钦冷笑一声,转头就看向赛赫敕纳和顾承宴,“那之前宴请他的还有狼主和遏讫呢?您怎么不说是他们下毒暗害呢?”
宴请的事情,附近牧民和王庭百姓都知道,但老梅录却摇摇头道:“一场宴饮,狼主、遏讫和我都列坐在席,王庭官员们也多在场,我们都好生生站在这里。”
“哼,中原汉人最是狡猾,要是想暗害使手段再嫁祸旁人,可多得是办法!”科尔那钦冷笑一声,“您可别把话说的太死。”
顾承宴一点儿不恼,似笑非笑上前一步,“那若真如特勤所说,是我给大萨满下了毒,那我又是如何料定您一定会去找他的呢?”
“我……”科尔那钦噎了噎,“你……!”
“若真是我,那我如此料事如神,真正有通天之能的,应该是我吧?”顾承宴戏谑道。
科尔那钦咬咬牙,说不出话。
这边两位萨满也向众多百姓说明了大萨满的死因,他身上没有致命的外伤,也并无中毒迹象。
牧民们窃窃私语,之看着大萨满那样子,像是被冻死的——四肢紫红发绀,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最后是弟子们,他们耷拉着脑袋挨个被王庭勇士拉上来,说明昨夜大萨满最后的行踪。
老梅录怒目瞪着他们审问,被老人这么一吓,那些弟子哪里还有隐瞒,竟然连科尔那钦送黄金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科尔那钦翻了个白眼,直叹这群人的蠢钝。
好在他和大萨满密谋要恢复鄂博山祭时,这些弟子和他身边的勇士都不在,所以最关键的计划还没有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