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男主为我打天下(87)
楚霁这话倒不是瞎说。
往年一到寒冬,他几乎连床铺也下不得。否则,秦纵也不会提前就备好了退热的药物。
纪安闻言,只得沉默地将药碗收回,又将食盒第二层的温牛乳拿出来,摆在楚霁面前。
楚霁却没有去拿那碗牛乳,反而朝着纪安温和一笑:“生气了?”
“少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纪安当然生气。”纪安偏过头去,不去看楚霁。
少爷的脸太有欺骗性了。只要他一笑,好像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原谅他。
楚霁见此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解释道:“我这体弱本就是旧疾,暂时与性命并无相干。咳——咳——,可那些等着阿纵去救的百姓不同,阿纵若是为旁的事分神一刻,便或许会有百姓因此失去性命。孰轻孰重,你分得清。”
见纪安还是不说话,楚霁又道:“百姓敬我、信我、爱我,我亦当如是。是百姓供养了少爷啊,否则,少爷又怎么能坐在这里,喝上一碗温牛乳呢?”
纪安无言半晌,叹了一口气:“我嘴笨,说不过您。但要是您过两日还是这么难受,我可就也要放烟花求救了。”
楚霁这才端起牛乳,从善如流道:“自然。我亦为沧州百姓之一啊。”
纪安见楚霁缓缓喝下了一碗牛乳,没有再吐出来,这才稍稍放心。
*
十二月四日,寅时(凌晨三点)。暴风雪已然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半。
狂风席卷,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雪雾弥漫,似乎要将整个村庄都倾覆。
暴雪好像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要将积攒的全部力量在这最后时刻释放。
赵大牛顾不得刺骨寒风,也顾不得飞雪满天,冲出了家门,一头扎进了风雪之中。
即使这地上的积雪早被清扫过,但大雪又密如鹅毛地下了两个时辰,积雪已然有小腿肚子那么深。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终于敲响了村长家的房门。
“村长,我媳妇儿难产了。稳婆说,必须要到城里医馆才有得救!”赵大牛看见村长出来开门,高大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原本,他以为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那日帮他娘给稳婆送东西的衙役心细。问清了稳婆近日无事,又往返跑了几趟,最终商议着让稳婆在雪灾结束之前就住在他家里。
他当然乐意。他媳妇儿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不过是多一个人的口粮,就能多买一份安心,何乐而不为?
今天晚上,刚吃了晚饭,他媳妇儿就发动了。
可没想到,稳婆和他娘在产房里待了几个时辰,最后告诉他,是难产。
那一个瞬间,他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村长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句“有困难,找村长。”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什么也顾不得,便跑来了村长家。
村长原本见赵大牛的样子,吓了一跳。
满头落雪,浑身湿透。黝黑的脸上,竟然遍布泪痕。
一听他的话,村长又立刻反应过来,朝着屋内大喊:“张
衙役,快来!赵大牛他媳妇儿难产,要送到城里医馆去!”
沧州守军负责清扫官道,这些衙役则被安置在各村的村长家中,与守军配合,负责清扫村庄中的主要道路。
没过一会儿,出来五六个衙役,冒着风雪,也不说话,直接冲进积雪里,迅速地清扫起道路。
村长也来不及解释,走回房间内,拿出一个烟花。
随即,一朵黄色的烟火在上空中绽开。
十五公里以外,恰好是烟花能见度的极限处,早有士卒待命其中。
经过了第一天的兵荒马乱,秦纵和杨佑商议着如何更进一步地展开快速救援。
以十五公里为半径,将一个个村庄囊括在一个统一的圈子之中。
由秦纵手下的千户带领士卒安置在圆心,根据烟花的颜色,在向城中进一步传递消息的同时,分配人手进行救援。
于乌一声令下,一百士卒朝着赵家村的方向整装而出。
一辆牛车行驶在夜色之中,虽然速度不快,但胜在足够平稳。
牛车的车轮上,早就捆上了铁链防滑。
村长驾驶着牛车。
牛车后头的车厢里,赵大牛的媳妇王芝躺在里面。
面色惨白,汗湿鬓角。腹部隆起,不安分地鼓动着。
她似乎已经累极了。即使身上剧痛,也不能再使她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好在,这车厢还算是足够温暖,给予了她些许的安慰。
牛车前头,张衙役带着手底下的人,并着赵大牛一起,奋力地扫开前路的积雪。
全然扫清是不可能了。
但只要让积雪稍稍降低些高度,降至半尺以下,牛车便能通行。
汗水早就浸湿了衣裳,他们无暇顾及;暴雪迷蒙了双眼,他们摸索着前行。
赵大牛将手中的扫帚狠狠挥出,可即使是这样,暴风雪又会在下一个瞬间将他扫出的一小片平地淹没。
像一头巨兽。
吞噬着大地,也吞噬着他的希望。
他觉得自己已经几乎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就像他感受不到冻僵的手指脚趾。
也感受不到他媳妇儿微弱的呼吸。
只有扫雪的动作,机械而麻木地重复着。
忽的,前路有了光亮。
赵大牛猛然抬起头。
有一人,不,有一群人,踏雪而来,穿着沧州守军的军服。
“愣着干什么?快把路让开!”张衙役见赵大牛愣在原地,立即推了他一把。
赵大牛被这力道推至一旁脏污的积雪堆了,可他一点儿也不恼。
因为前方,有一条长长的道路。
明明算不上宽阔,也称不得平坦,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那力量,叫做希望。
生的希望。
……
东十六街的安泰堂内,姜木接生了这个小生命。
在此之前,姜木也已近乎连轴转了五六个时辰。
但婴儿有力的啼哭,还是一扫他的疲倦。
姜木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这劫后余生的一家三口。
他倚在窗边,窗沿上长了许多冰凌,晶莹剔透的。
空气无尘,显得尤为清新。
姜木伸手,想要去接外头飘落的碎玉琼瑶。
半晌,他的手上依旧是一片干爽的凉意。
雪,停了……
东城墙的城楼上,绽放开大片大片的七彩烟花。
火树银花,仿佛吹落了漫天星河如雨。
全然与先前求救烟花的景象不同。
那时的烟花,总是孤零零地在半空炸开。那力量,是微弱的,是风一吹就会散的。
但也正是那一朵烟花,带着人们绝境中的唯一一点希望。
而此时此刻,这烟花,宣告着这场暴雪的结束。
是热烈的,势不可挡的。
人民的力量,战胜了风雪。
凛冬散尽,天空中,绽放出了春日般的花园。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人们走出家门,让寂静的街道变得喧腾。
即使街道上积雪厚重,也无法阻挡民众的欢腾与热烈。
姜木没有出去凑热闹,反而将窗户关上。
他这里还有好多病人呢,需要静养。
只是,他依旧倚在窗边,闭上眼睛,将耳朵贴住墙壁,静静听着外头的人声鼎沸。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楚霁和秦纵那两个“活阎王”,这次还真是成了沧州的活菩萨。
*
东城墙上的城楼中,杨佑将士卒送来的报告归拢好。
他在案卷上落下最后一笔,随即走出城楼。
秦纵立于城墙之上。
若非寒风能吹动他的发丝,杨佑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尊雕塑。
士卒尚有轮休之时,可少年将军却几乎三天不曾合眼。
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傲然与坚毅,却目带担忧地遥望西方。
那是州牧府所在的方向。
杨佑看着秦纵的神情,顿时了然。
这三天,他尚且能借着巡视东城区的机会,与姜木见上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