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们都重生了(26)
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现在没人封住我的嘴,我却依然不能发出愤怒和哀痛的嘶吼,所有的情绪在肺部已经是戛然而止了。
挥舞铁棍也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我在绑匪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压抑的眼神里淬了毒。那个为首的男人还不嫌够,用力地在林疏严的右手上踩了踩,我看见林疏严无力地抽搐了一下。
行凶者之一在这个空隙看了看下手机,笑了声,“老板说,姓顾的我们可以杀了。”
他指了指林疏严,“而且一定要在他的面前杀。”
林疏严猛地在冷汗中睁开了眼睛。一个人压着他的双腿,用力地拽起他的头发,他的上半身悬在空中,双手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悲伤的神情,他惨白的唇瓣微微张合,我听见他颤声说,“小凛……”
说起来他第一次为我放下画笔,是我缠着他,说他叫我不够亲密的时候。那个时候懵懂又大胆,林疏严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只习惯叫别人的全名。”
我满怀信心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坚持不懈地和他坐在画室里,埋怨自己不像是在谈恋爱,像是给未来的画家屁颠屁颠地当助理。他轻叹了一口气,画布上的颜料上了一半就转头问我,“那我叫你小凛好不好?”
那时的我当然觉得好,不会想到本是亲昵的称呼,在未来会变成死别前的字幕。
出乎意料的,我好像又没有那么怕死。我看见驾驶座上电晕我的那个男人提着铁棍向我走来,心里没有临终前想说的话,只是望着林疏严,脑海里浮现的是他跟在苏震后面,我一抬头就望进他眼里的刹那。
我的人生从那一瞬间好像就开始错了,中间又短暂地幸福过,判不清究竟是福还是祸。
男人把铁棍举在了头顶,眼看就要落下。我闭上了眼,阴影在走马观花的回忆中一闪而过,铁棍即将落在我头上的一瞬间,我听见了一声枪响。
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我朦胧地睁开双眼,又是连续地几枪,局势已是天翻地覆,绑匪无人不是捂着腹部倒地痛呼。阮东慈从废弃的高压水除锈装置后面出来,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暗对半分。
“连这么几个人都搞不定,顾凛,你喜欢的就是这种废物?”
他过来给我解绑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除却单枪匹马外,逢人必嘲还真是阮东慈现在的风格。我知道林疏严此时定然是极痛的,否则他平日只是觉得话没必要说那么多,不代表他不会反驳。
阮东慈一只手拦腰把我从地上提起,一只手粗鲁地拽着林疏严的衣领,拖着我俩往外走,一边不屑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顾凛被绑架到这里的,但你通知我的时候就应该清楚,我可没那么厉害,同时保两个人周全。”
“……有人在监视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出现在这里。”林疏严的话像是一个个从齿间蹦出来的,“警察的阵仗太大,我只能嘱咐你一个人来。”
我的脑子里完全是混乱一片,想问太多的话却不知道从何处问起。阮东慈带着我们两个人,走得不算快,推开门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东西。
阮东慈的脸色非常难看,“是水银定时炸弹。一旦水银被晃动,炸弹会自动开始倒计时。该死,刚刚明明没有这个东西的。”
显然炸弹上的数字已经开始往零迈步了。林疏严当机立断,对阮东慈说,“先带他走。”
阮东慈也没有犹豫,我还没来得及反对,阮东慈背上我就往外狂奔,疾风刮痛我的耳廓,我还听见林疏严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定要带他逃出去。”
炸弹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九十秒,阮东慈拐下曲折的楼梯,刚刚带我冲出工厂几百米,背后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我和他都被声波震在了地上。曾经禁锢过我的建筑物在高温中滋滋作响,断裂崩塌。
火势越来越大了,我看见阮东慈转身,竟是要回去,连忙拦住他,终于有机会开口道,“你干什么?”
阮东慈烦躁地嗤笑了一声,“你喜欢的人不还在里头,要是他就那么死了,那可真是谁也争不过他了。”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对他说,“你别去。”
“消防应该很快就来了,你别去。”
“……求你!”
阮东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烈火映在他眼底,繁成大片大片的星光。这次他终于不再对我刻意刁难,满怀恨意;他只是对我说了初次见面时曾说过的话。
“顾凛,我是一个警察。”
他掰开我的手,脱下外套捂住口鼻,头也不回就重返了火场。
我精神恍惚地站在码头上,阮东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好像是已经几辈子前的事情。周围逐渐聚集起了很多人,有救火的,有救人的。我慢慢地退缩在人群后面,像是冥冥之中被魑魅魍魉操控着,麻木地,突发奇想地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间公寓竟然还认得我的指纹,家具布局丝毫不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想回到这里,我站在客厅的中央,没有开灯。墙壁上挂着的那张画里女人的面容依然是狰狞着,我忍不住凑近了看,她的脖颈上忽然出现了一把刀,刀划破了她的咽喉,血溢出画框,爬上了墙——
但其实狰狞的是我的脸。划破咽喉的刀其实玻璃倒映的镜像,溅上墙体三尺高的其实是我的血。
我死在了曾经和林疏严同居过的公寓里。
第七十四章
我应当是死了。
以前不知道从哪听说过,人死后会途径亡人桌,留下名利墨,丧笑别孟婆。无论转世为人为畜,成草或木,上辈子的事一概都不会记得。
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我不属于以上情况的任何一种。
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厨房里煲汤,她所在的这个房子我从没来过,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从未自主到访过。她的小腹隆起得很显眼,面容清秀又鲜活,大概是个新婚不久的少妇,我甚至能闻到空气里骨头和玉米炖出来的浓香——
但事实上我已经没有嗅觉了。我整个人都是透明的,穿着死前的那身衣服,奇迹般地一尘不染。
可能是我与佛祖的缘分不够,所以还需在这世间停留。又或许心中还有放不下的悔念痴怨,乃至于地府也不愿收。
突然有人从我后面穿过我的身体,这不是夸张,虽然我无法触碰到任何实际存在的物体,但那感觉像是有人从背后不痛不痒地撞了我一下。
看清撞我的那个人后,我愣住了。
是李松辛。
我庆幸一个幽灵不配拥有泪腺,否则不知道还会哭成什么样子,在他面前凭白无故地丢了脸。
李松辛从背后环住了那个女人,她似乎被惊了下,随即很快地露出一个微笑,在李松辛侧脸上亲了一口,“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呀?”
李松辛的笑很温柔,“怕吵到我们的宝宝睡午觉。怎么又在煲汤了,请的阿姨会全部做好的。”
女人摇摇头,“我习惯自己动手,吃着安心。”
听到她的话,李松辛眼色一黯,“你真是……你怎么会想瞒着我一个人把孩子偷偷生下来呢?万一我下辈子就死在监狱里头了呢?”
女人笑了笑,“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舍不得不要。这还要多亏了易公子,如果不是他找来了目击证人和修复了监控录像,指证了陷害你的那个人,我们一家人不会像现在这样团聚了。”
李松辛叹了口气,“是啊,多亏了他。”
我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我曾经在昏暗的酒吧里见过她一面,她泼了李松辛一杯酒。那时候他对我说他不相信任何人会对他有纯粹的爱,如今看他这般幸福模样,我释怀又欣慰。
想来当时在拘留所中他想要我照顾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女人了。只是那会的李松辛应当不知道,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后,我迈步想出门,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但很快就发现,只要离开李松辛十米之外,我就会像一根弹簧似地被拉了回来,走远不了一步。
我真情实感地纳闷了,只能蹲在厨房门口听久别重逢的小两口腻歪。李松辛没有和这个女人领过证,之前他怕出事连累到她,挨到现在算得上是风平浪静,他们决定了明天早上去民政局,下午去医院产检。
他们相依偎在卧室的大床上,我躺倒在床边的地毯,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第二天他们在领证台上宣誓,我坐在台下拼命鼓掌,就当是份子钱了。
下午我被强制带去医院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卢意棠看上去十分憔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连粉底都没擦。我原地怔怔地打量了她半响,一抬头就不见了李松辛,把我禁锢在李松辛十米之内的那股力量好似突然消失了,我来不及细想,连忙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顶层的重症监护室。
透过厚厚的玻璃,我看见阮东慈躺在床上,全身裹得像个木乃伊,只堪堪露出了一张脸。他的父母也都在,卢意棠在他们身边坐下,没打招呼,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卢意棠突然开口道,“东子救的那个人,是画画的那个林疏严?他不是顾凛的……”
阮上将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权当警告和默认。这是我第一次直面阮东慈的父亲,他看上去远比电视上威严吓人。
“他真是疯了,为了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呢?”阮夫人狼狈地擦拭着眼泪,“他救的那个人倒是好,只是吸了过度浓烟,他却……”
“东子不是一直这样固执冲动的吗。”卢意棠苦笑了声,“之前在边境当卧底的时候也是,为了救一个无意闯进毒品交易现场的孩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毒贩往心口上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