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168)

　　塞雷布斯在旅馆安顿下来之后，到镇上和圣地去转了转，感觉似乎全希腊人都涌到这里来了。打算参赛的运动员们和来看比赛的观众自不必说，光贩卖食物和纪念品的小贩就满坑满谷。此外还有弹琴吹笛的乐手、卖唱的歌手、展示口才的演说家、卖弄文采的诗人……甚至还有很多。
　　奥林匹亚赛会是不允许女性参加和观看的，赛场都不让女性进。赛会期间甚至不许做生意，但即便如此，还是街头还时不时见到她们美丽的身影。塞雷布斯甚至看见了几张在雅典或科林斯瞥见过的熟面孔。
　　转完后他和驭手到体育学校去，体育学校里更是爆满。他们穿过赛跑、跳远、铁饼、标枪、摔跤、拳击等裸体竞技的训练场，到赛马赛车等车马竞技的场地去。刚走到的战车比赛跑道边，恰巧就见到两辆战车在折返点撞在了一起，有一个驭手从车上掉下去，被马踩了一脚，不巧踩在肚子上，当时嘴里就吐出了一口血。
　　塞雷布斯皱起了眉头，驭手们倒是面不改色，其中一人还笑嘻嘻地点评道：“哎哟！这一蹄子是踩到内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战车的主人大骂着跑过来，对抱着肚子痛苦的驭手看也不看一眼，一脸心疼地去检查受了伤的马。塞雷布斯顿了一下脚步。幸好又有几个人跑过来，其中有一个人给驭手检查了一下，然后指挥其他人将他抬出了赛道。
　　塞雷布斯见检查的人手法挺老道的，应该是个医生，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驭手们在他停下脚步时好奇地看着他，想看看他会怎么做。他们这位雇主身上有太多神秘的传说，他们想看雇主会不会施展神力，直接把受伤的驭手治好。塞雷布斯没有施展神力，有一位驭手失望地“啧”了一声，旋即为自己表功，说道：“塞雷布斯，我们那份钱拿得不亏吧？战车比赛就是这样，一个不慎就非死即残，我们可是拿着命为你夺取冠军！”
　　塞雷布斯其实自己也学过驾驭战车，当然知道危险性有多高，但是他年纪不到，筋骨力气不够，不能亲自上场驾驭战车，只能雇佣驭手。虽然他付了远超过一般行情的价钱，但这等于出钱买别人的命，就为了给自己挣一份荣誉，他内心其实一直很歉疚，站住了说道：“抱歉。我还是那句话，请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即便输了也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0章 番外雅典人眼中的塞雷布斯
　　如果能用金杯将神赐予世间的幸福装到一起，雅典人认为，神眷之子塞雷布斯所拥有的大约能占到其中的百分之八十。
　　他青春年少，相貌俊美，聪明，富有，还深受神明宠爱，所拥有的一切都让人嫉妒极了。
　　雅典人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小时候长得虽然漂亮，但并没有显出什么神异之处。那时候马库托利斯还只是个迈提客，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他五六岁的时候，医药之神突然将神恩降临到他身上，雅典人才发现雅典还有一个这么出众的孩子，比所有出身名门的同龄孩子们都更加不凡。
　　他的性格从小就稳重、沉着，不为外界的是非毁誉所动。他五岁得到治愈之力之后，人们将他当做医药之神在人间的化身来膜拜、崇敬，但他竟然从未因此而骄矜过。
　　他小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时常会被求助的人围住，对他顶礼膜拜，请他抚触自己，将自己的疾病治愈。塞雷布斯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人，但也从不接受任何一个不是像他那么大的孩子该接受的礼节，也没有因此收取过一个铜板的报酬。他在满足了人们的要求之后，通常还会提出让求助者再去让医生看看的建议，有些人会将他的话理解成来自神明的指点，满怀信心地去看医生，看过后这些人时常真能被治愈。他那时候还谦逊极了，从来不将这个功劳归于自己，有人去感谢他，他总是会说是医生和病人自己治愈了自己。
　　不过塞雷布斯大一点之后，就有一点不驯了。他长到十来岁时，比幼年更加出众，相貌漂亮极了，像小爱神在人间的化身，是全雅典人心中的最耀眼的明珠，也是雅典城最受瞩目的少年。
　　那时候人们对他的成长充满期待，他刚到十岁时人们就开始猜测，城中哪位名人能有幸成为他的爱者。是最有权势的卢西乌斯，还是最有智慧的埃拉托色尼，还是最有魅力的卡图卢斯，或者是品德最高尚的利西阿斯呢？
　　城中这些名人们彼此之间也暗流涌动，互相较劲，争相到他跟前展示自己的魅力，希望可以使他动心，好风光地采摘下这朵爱神亲吻过的玫瑰。
　　但是神眷之子一直没有被任何人打动，没有愿意跟任何人更亲近些的表示。
　　那时候人们还只以为他是年纪还小，不明白什么是爱情，纵然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殷勤，也不以为意。
　　随着神眷之子年龄的增长，青春的魅力开始在他身上展现，人们对他越来越狂热。
　　他的一举一动人们都异常关注，无论去哪里，都有许多人去围堵他。谁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值得炫耀好几天。人们送他玫瑰花、甜杏仁、弹弓这些最讨少年们喜欢的礼物讨好他，他不接受。有钱人送小马驹、黄金、宝石这些礼物诱惑他，他也不为所动。那时人们觉得，如果谁能得到他的爱情，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等到神眷之子十四五岁还不愿意接受任何追求者时，人们对他的品格已经开始有些议论了。
　　有一些人开始觉得他有些傲慢，没有谦逊的美德。
　　爱者是少年的老师，负责教导少年各种美德，使少年可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公民。没有少年不需要老师的教导。城邦中只有那些品德最恶劣的少年才会吸引不到爱者，这是件非常羞耻的事情。人们实在不明白神眷之子是怎么想的，城邦中最优秀的人都在追求他，他为什么谁都不愿意接受？他到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爱者呢？
　　那时候有一些人暗中的议论，猜测神眷之子是不是像神话中的纳西瑟斯那样，因为自己太过漂亮，所以爱上了自己？或者猜他是不是对不恰当的人产生了爱情，所以才不愿意接受别的爱者。太过于年轻，还不适于当老师的阿里斯提德因为和他最亲近，最受怀疑。
　　神眷之子十五岁时发生了一件事，人们才发现他不只是傲慢，还非常冷酷。
　　一个声名远扬的异国大诗人来到雅典，被神眷之子的风采迷倒。那位诗人痴心极了，为他写了无数动人至极的诗歌，每一首都能使人心醉。他将所有雅典人都打动了，连他的竞争对手们都认为神眷之子应当回报他的深情，但是神眷之子却仍然丝毫也不动容。诗人因为得不到他的爱情重病垂死，神眷之子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仍然没有接受他的追求。
　　诗人死后，雅典人对塞雷布斯的感情由仰慕转变为厌恶，认为他空有像玫瑰花一样的美貌，心却是石头做的。阿芙洛狄忒亲吻过他的脸，却没有为他的灵魂注入爱情。
　　那时雅典人和他之间的气氛很紧绷。人们不再追逐他，连宴会都不再愿意邀请他参加，城邦里提起他，评价全是负面的。
　　他忠实的朋友阿里斯提德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力荐他做为使者去德尔菲，暂时使他离开了雅典。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到了德尔菲之后，皮提亚会为他做出那样一个神谕。
　　“千年之后的来客，傲慢的纳西瑟斯，当希腊人的土地被敌人践踏的时候，你将决定着是他们全体沦为奴隶，还是那个疆域广阔无垠的帝国不再辉煌。”这个奇怪的神谕传回雅典，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猜测它是什么意思。
　　神谕的第一句使人不解，没有人能懂，第二句对神眷之子的评价却真是准确极了。神谕后几句的意思非常可怕，似乎是说希腊的土地将会被敌人践踏，而神眷之子将会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德尔菲的神谕没有人敢不重视，也没有人敢怀疑它的准确性。人们纷纷猜测这个可怕的预言会不会实现，如果实现的话会怎么实现。面对这可怕的预言，人们原谅了神眷之子所有的桀骜不驯，转而认为他既然如此不凡，那么有些怪癖是理所当然的。人们希望他赶紧回到雅典来，希望他能深切地热爱城邦，永远站到城邦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