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98)

　　两人走到伊利索斯河一处适宜游泳的地方, 发现已经有几个青年在那里游泳嬉闹。阿里斯提德看见其中的一个人，皱了皱眉头，对塞雷布斯说:“我们去别处吧。”
　　塞雷布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个肤色微深、五官轮廓深刻的青年，他正像一条鱼一样灵活地在水里游来游去，把他的同伴们的动作衬托的十分笨拙。塞雷布斯水性也非常好，顿时起了一较高下之心。但阿里斯提德显然不愿意与这青年有接触，塞雷布斯不至于为了这点好胜心让朋友不快，点点头与他一起转身想走开。
　　但就在这时候水里的青年已经看见了他们，那青年喊住了他们道:“阿里斯提德！你也是来游泳的吧，怎么看见我就要走？难道是还为了打帕罗斯人时我反对你的提议生气，那你也太小气了，我完全是为了公心啊！”
　　阿里斯提德回身质问他:“特米斯托克利斯，你敢发誓你反对我的每一条提议都是为了公心吗？包括战队每一步路该怎么走，用餐时葡萄酒掺几成水？”
　　特米斯托克利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嘻嘻地说:“当然也有一些是在和你开玩笑，你不会分不出来那是玩笑吧？”
　　阿里斯提德说:“你的玩笑太无聊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那么做，为了损害我这个小队长在战队中的威信。男子的地位得靠自己建功立业才能得到，而不是踩踩别人就行。”
　　特米斯托克利斯仿佛觉得很好笑，说:“阿里斯提德，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既然你这么介意，我以后会注意，行吗？下水来一起玩儿吧，这条河还有哪里像这儿一样，水又深又有树荫挡太阳，最适宜游泳？看看你身边那男孩他头上的汗——咦，神眷之子？”他游到岸边拽着水边的草丛，热情地说，“我们以前见过面你还记得吗？我是慕尼西非洛斯的学生，你和谢尼达斯的那场诉讼结束后我和你打过招呼。你——和阿里斯提德关系还这么好？”
　　塞雷布斯记忆力不错，虽然只是好几年前见过一面，当年那少年还成长为了一名青年，但那飞扬不羁的神情未改，他一提就想起来了。但他看出特米斯托克利斯对阿里斯提德有敌意，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特米斯托克利斯并不介意，仍然热情地说:“几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下水来玩吧，你会游泳吗？不会我教你！”
　　塞雷布斯看看阿里斯提德，等他拿主意。
　　特米斯托克利斯看出这一点，半开玩笑对阿里斯提德说:“真羡慕你啊，阿里斯提德，不是羡慕别的，我就羡慕这么漂亮的神眷之子对你言听计从。你敢下来和我们一起游泳吗？”
　　阿里斯提德想了想，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说:“为什么不敢？我们就在这里游。”于是和塞雷布斯也脱了衣服下水。
　　塞雷布斯下水时特米斯托克利斯殷勤地伸出一只手想接他一把，塞雷布斯避开，轻轻一跃跳进水里，只溅起了一点水花，轻松自如地从他身边游开了。
　　特米斯托克利斯是识货的人，赞叹地“哇”了一声，道:“高手啊！咱俩比比怎样？看谁游得快！就到那棵苹果树那里！”他指着几十米外岸边的一棵苹果树。
　　塞雷布斯的游泳是下过大功夫学的，他前世水性就不错，还喜欢潜水，不过那都是在完善的保护措施下进行的娱乐活动。这一世考虑到日后不能坐困雅典，水路是地中海最重要的交通线路，他跟着老水手科德勒斯好好地练过怎么在海上生存。大风大浪的大海他都不惧，这么一小段河流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看特米斯托克利斯在水里的灵活，水性也许也不逊于他，他起了些争胜之心，应允道:“行啊。”让一个人替他们喊开始，两人同时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两人像两尾鱼一样在水中潜出老远，而后又同时冒出水面，一个以标准的蛙泳姿势，一个用随意的野路子泳姿飞快向前游去，在河面上划出两道长长的水波。两人一会儿你在前面一点，一会儿我在前面一点，你追我赶，最后几乎是同时到达了苹果树下。
　　塞雷布斯到底年纪小，体力不足，到达目的累的手足酸软，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他将贴到额头上挡住眼睛的湿发抹到一边，问道:“后面你是不是让我了？”
　　特米斯托克利斯也累的喘着粗气，说:“不，我没有让，你确实厉害。你现在就能赶上我，以后一定比我强。”
　　塞雷布斯观察了他片刻，确定自己确实被让了，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不用你让。我知道自己的水准，我现在年纪不够，体力肯定比不过你，这很正常。你让着我这比赛还有什么意义？”
　　特米斯托克利斯笑了，说:“这比赛确实没有意义，我，一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和一个小孩比游泳。”
　　塞雷布斯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往回游。
　　特米斯托克利斯忙跟着他，笑道:“怎么，我说你是小孩，你生气了？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我主要是太喜欢你了。”
　　塞雷布斯皱起眉头地看着他说道:“你对阿里斯提德敌意就这么深，连一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小孩’都要抢？你们有什么过节？”
　　特米斯托克利斯划水的节奏乱了一拍，身子一沉，一不留神呛了口河水，咳嗽着有些狼狈地说:“我能和他有什么过节，我们没有过节……”
　　塞雷布斯没有听他解释，径自游走了。
　　他回到下水的地方，阿里斯提德就在一处处于树荫下的水面上惬意地浮着，看到他回来微笑着问:“还游吗？”
　　塞雷布斯无趣地摇摇头。阿里斯提德说:“那咱们走吧。”两人一起上了岸，穿上衣服离开了。
　　在回程的路上，塞雷布斯点评道:“那个特米斯托克利斯很幼稚。”
　　阿里斯提德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塞雷布斯继续道:“你也很幼稚。”
　　阿里斯提德大笑了起来。

第102章 少年之爱（上）
　　塞雷布斯回了家，用过晚餐，普拉托的账目送到了。他正在看账目，两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兴冲冲地来找他，邀请道:“塞雷布斯，一起去玩球吧！”其中一人手里抱着个藤球。
　　两人一个长手长脚，叫克山西普斯；一个相貌很清秀，叫弥阿斯，都是塞雷布斯从前在弦琴学校的同学。
　　抱着藤球的是克山西普斯，他性格开朗，很有领导力，在弦琴学校里是一个男孩小团体的核心。塞雷布斯常常缺课，与大部分同学都不熟悉，但克山西普斯很热情，只要他去学校就尽量把他拉进自己的小团体，课余有时间也常隔三差五来找他玩。
　　雅典就这么大，同龄人就这么多，塞雷布斯上的文法学校、弦琴学校都是最好的，在里面就读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克山西普斯本身能力不凡，家庭背景又不俗，可以预料日后必将会是雅典的重要人物，塞雷布斯当然乐意与他保持良好关系。在他来邀约时，只要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不会拒绝。
　　今天的账目并不关紧要，因此就放下账目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克山西普斯一上一下地抛接着那只藤球，挤眉弄眼地问塞雷布斯:“塞雷布斯，你看这只球怎么样啊？”说着将球抛给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接住看了看，发现就是一只普通的新藤球，有点不解地问:“好像是新的吧，怎么了？”
　　克山西普斯笑嘻嘻地说:“没错，是不是编的特别好？你知道是哪来的吗？”
　　弥阿斯有点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克山西普斯！”
　　塞雷布斯配合地问:“哪里来的？”
　　克山西普斯指指弥阿斯说:“奥维德斯的父亲在追求弥阿斯，这是讨好他的礼物！”
　　塞雷布斯:“……”
　　这个奥维德斯，是他们学校的一个低年级同学，父亲名叫希伯纳斯，家里有个挺有名的大陶器作坊。
　　塞雷布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谴责吧，克山西普斯和弥阿斯都是一派理所当然，好像都不认为这行为有什么不对。克山西普斯一脸好兄弟式的揶揄调侃，弥阿斯神情羞涩中还带点小得意。但以他的三观也实在不能接受，因此只好沉默不语。
　　塞雷布斯不知道，他的沉默不语在克山西普斯和弥阿斯看来是反常的，因为这时候同龄的孩子们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同伴被富裕并且名望也不错的公民追求，都会先表达一下恭喜。
　　弥阿斯看了他一眼，小心地说:“塞雷布斯，你肯定有很多更优秀的追求者吧，是不是看不上希伯纳斯。其实我也没有要答应他，他虽然有一些名望，但是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
　　克山西普斯很懂地说:“对，弥阿斯，不能轻易地答应做别人的被爱者。一个好的年长的朋友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要谨慎挑选，不能草率！”
　　塞雷布斯实在不理解，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答应一个男性追求者的追求呢？你们也可以不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