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195)

　　指挥官怒冲冲地一拳砸在船舷上，过了一会儿又眯起眼睛，有点疑惑地问：“希庇亚斯，那个骑金马的战士是谁？那匹马我怎么有点眼熟呢？”
　　原来老人竟然是叛逃到波斯去的前雅典僭主希庇亚斯。他离开雅典时还是个精神奕奕的壮年男子，现在已经变得头发雪白、身形佝偻。他回答道：“大人，您应当眼熟，那匹马曾是您献给薛西斯王子的礼物。除了这匹金马，另外还有九匹举世无双的罕见骏马，您还记得吗？您得到它们时，曾非常开心，还特地邀请我去看过呢。”
　　指挥官想起来了，但也更疑惑了：“那怎么现在会在雅典人手里？”
　　希庇亚斯离开雅典已经20多年，走时雷布斯都还没出生，可是居然仍然对雅典了如指掌，说道：“马上那个少年，他号称深得神恩，曾去过苏撒，还面见过我王。他对我王告诉，说受了贵者的欺负，薛西斯王子公正仁爱，为补偿他，将这十匹绝世好马赐给了他。我王都曾为这些马惋惜不已呢。”
　　指挥官恍然：“我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我当时怎么没听说，那个异邦人是雅典人？”
　　希庇亚斯轻蔑地说道：“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知道我王有多么痛恨他们，到了波斯怎敢表露自己的身份？当然是说了谎话。我也是之后探子传回消息，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指挥官怒道：“贱商竟然敢如此蒙蔽我王！传我的命令，捉住他，夺回我的马！”
　　然而他虽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可是雅典的防线却渐渐守住，波斯士兵虽然攻势猛烈，逼的他们不断后退，但两边的战线却是雅典人占优势。雅典人不断向前逼，阵型渐渐成了弧线，弧线越拉越满，最后竟将波斯人三面包围了。
　　指挥官和希庇亚斯下船亲自到阵前督战，可是重装士兵的战力对轻步兵是压制性的，双方僵持许久，从早上厮杀到中午，所有人都疲惫至极，指挥官眼见两翼开始溃败，心知已无力回天，长叹一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但命令没下还好，一听到撤退的命令，连中间的士兵都猛然溃散，转身向海边逃去，互相推挤踩踏，阵型变得四分五裂。留下断后的一部分人很快被雅典人吞掉，他们乘胜追击，像如影随形的可怕死神。
　　许多波斯士兵慌不择路跑错方向，掉进沼泽里淹死，有些人被自己人推倒踩死，更多人被雅典人追上砍死。战争从双方对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屠杀。
　　雅典人一直追到海边，追到船上，硬生生把登船想要逃跑的波斯士兵拽下来杀死，等到波斯战船付出极大的代价离岸之时，竟然在岸上留下了□□千具尸体。
　　众人踩在海水之中看着，三列桨战舰远去，又看看尸横遍野的战场，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他们胜利了，他们竟然打败了可怕的波斯人！
　　但他们没时间享受胜利的喜悦，雅典城还危在旦夕。他们让一个人先回城，报告胜利的消息，其他的人随后赶回去。
　　毫无疑问报信的人又选的是赛雷布斯，他的马速度最快。
　　金马珀加索斯这时已经累的四蹄微微颤抖，全身大汗淋漓。可是现在所有的马都累，好几匹已经站不住了，珀加索斯是其中状态最好的，塞雷布斯只好骑上它，又往雅典奔去。
　　马拉松距离雅典40公里，为了减轻珀加索斯的负担，他卸去了所有的盔甲，什么都没带。
　　珀加索斯明明已经累的直喘粗气，但一背上塞雷布斯，顿时又精神一震，如飞而去，迅疾的像流星一样，丝毫看不出疲态。
　　无数人在他们背后羡慕无比地赞美道：“真是匹神马！”
　　然而珀加索斯快跑到雅典城外时突然前蹄一软，跪在地上，把塞雷布斯摔了下去。
　　塞雷布斯顾不得自己，爬起来就立刻去看珀加索斯。珀加索斯一头栽倒在地上，信赖地看了塞雷布斯一眼，慢慢阖上了眼睛，嘴边流出白沫。
　　塞雷布斯抱着它的头，伤心地喊道：“珀加索斯，不！不！”但珀加索斯还是停止了呼吸。
　　普通马跑二三十公里就受不了了，珀加索斯已经驮着他经历了一上午的苦战，又跑了这么远，这是活活累死的。
　　它远从万里之外被塞雷布斯带回雅典，在雅典这个到处是山的地方，连尽情奔驰的机会都没有过几次，就这么死去了。它本该是风之精灵，在草原上尽情的撒欢，可是就这样死在了雅典城外粗粝的沙石地上。
　　但塞雷布斯连多为它伤心一会儿的时间也没有，他已经看见了远方海面上波斯人的帆影。
　　雅典城留下的守军非常少，还都是老弱病残，若是城市在援军回来前被攻破，或者留守的人被吓坏投降，那么马拉松的胜利就毫无意义了。
　　塞雷布斯擦掉眼泪，又向雅典城飞奔而去。
　　他跑进城门，跑进城市，一直跑到市政广场上，大声呼喊：“胜利！我们胜利了！”
　　听到这个消息，留守的人们几乎不敢相信，涌过来再三求证。塞雷布斯详细说了战争经过，告诉他们，他们以少胜多，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广场上所有人都陷入狂喜。塞雷布斯立刻又告诉了他们眼前的形势，安排众人去守城。
　　果然不久之后，波斯人的三列桨战船舰队如云一般出现在埃夫比雷斯港，从埃夫比雷斯港登陆，往雅典而来。
　　然而他们更快出现的是一支风尘仆仆的万人大军，他们的盔甲破损，身上满是血迹，疲惫的摇摇晃晃。可是一见这些身披盔甲的战士，波斯人就知道夺城已无望，又登上船，从港口缓缓离开了。
　　三列桨战舰上，希庇亚斯伏在船舷上嚎啕大哭，雪白的头发在海风中抖动。
　　为了回到这片耻辱地将他的家族赶走的土地，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他已经谋划了二十多年。但此刻他知道，他此生是再也没有希望回到梦萦魂牵的雅典了。
　　这场攸关城邦生死存亡的战争，雅典人赢了。
　　对此刻所有的雅典人来说，世间再没有更大的喜悦，能与这样的喜悦相比。


第195章 战后（一）
　　迪丽亚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看路边哪里有野花，跑去揪下来，灵巧地编成花环。
　　她的姐姐和母亲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是脚步匆忙，但都满脸喜色，看到好看的花还会指点她：“迪丽亚，那里！”
　　和他们一起同行的还有很多妇女和儿童，他们都是从藏身的深山里出来，要回雅典去。
　　好些女孩都和迪丽亚一样采花编花环，大人用纵容的眼光看着她们，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他们已知道父亲兄弟们打了大胜仗，保住了城邦。女孩们想用鲜花编成冠冕，带回去装饰勇士们的头发。
　　迪丽亚很幸运的采到了一大把紫色的风铃草，甚至还找到了两朵唐菖蒲，把自己的花环点缀得美极了。邻居女孩可妮莉亚只采到了几朵小小的白茴香花，很不开心：“哼，我们家有两棵大茉莉，这时候一定已经开了，又白又香，我回去用那个编花环，一定比你的花环还漂亮。”
　　迪丽亚分给她几朵风铃草，说：“送给你，回去把你家的茉莉分一些给我。”
　　可妮莉娅就笑起来。
　　众人归心似箭地赶回城里，只见街上到处都是身带血迹伤痕的战士的身影，迪丽亚和母亲姐姐急忙回家，发现父亲和兄弟虽然也都受了小伤，但都不重，很快就能痊愈，开心地直流眼泪。
　　迪丽亚把花环戴在他们头上，扑上去抱着他们，说：“父亲、哥哥，我和母亲姐姐日日夜夜都在为你们祈祷！”一家人劫后重逢，说不尽的喜悦。
　　而此时，邻居家却突然传出悲伤的哭声，迪丽亚的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克里洛斯的双手被波斯人砍断啦，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迪丽娅难过的捂住嘴巴。
　　姐姐忧虑地问：“父亲，咱们的人伤亡重吗？”
　　父亲回答道：“我们伤亡不重，波斯人死的才多。不过我们最勇敢的战士也死了不少，连卡利马库斯都死了。”
　　姐姐惊呼道：“那不是今年的军事执政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