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03)
这是善济堂的规矩,冲着外边儿的人, 一律管云秋叫老板。
妇人见是医馆相识的人,便收起了浑身的戒备, 也冲云秋点点头后,由小铃铛引着进了内间、拉起垂帘。
外柜后站着的是薛洋,他还有两笔账要对, 给云秋见过礼后就抱歉地喊了小左出来陪着云秋。
陈勤不在, 请了三日告假,说是要准备办喜事。
原来前些日子, 李大娘给陈勤说了门亲,相看的是清河坊崇礼斋学正的长姊。崇礼斋是京城府学之一, 内设教谕、博士、录正、出纳、学正等职。
这位学正姓关,是外乡人,少年时父母双亡,全仰赖姐姐辛苦给他拉扯大,后来中举后便被分到了崇礼斋,他也就给姐姐从老家接了过来。
虽说学正只是九品小官,但到底算官场里的“老爷”。原本陈家是攀不上这样的亲的,可那位关小姐早年嫁过人,那人性子恶劣虐打家眷,所以后来关先生中举后就和离了。
大抵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关小姐一直不愿再嫁,只扮做寡妇模样深居简出在崇礼斋后巷的一间小平房里。
崇礼斋的学谕老先生有回摔伤了腿,是陈勤帮忙给送了回去,因此和这位关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陈勤看她鬓边戴白花,只匆匆点头就送了人进去。
反倒是学谕老先生看着他们起了做媒的心思,派人打听清楚陈勤在京城的营生之后,又托人找出来这年轻人当年秋闱应试的答卷。
——字迹工整、词句通顺,虽然政治眼光略显稚嫩,通篇下来却无一处修改,看得出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学谕有了此意,又找来关学正细说了说这事,学正也正替姐姐着急。不过他尊重长姊,并未完全应承,说要回去问过姐姐心意。
关小姐对这门婚事原本是拒绝的,可是某日秋雨急,崇礼斋附近的教忠河大水漫灌,让外出的关小姐和其他几个老妪、小姑娘一起被困在了食肆。
眼看食肆就要关门闭店,她本来想着咬牙淌水过去,结果陈勤就卷裤腿下了水,挨个给那些被困在远处的老人小孩背了出去。
对着她也是恭恭敬敬的先唤了一声夫人,然后手脚上很规矩地给她送到了崇礼斋。几个老太太还想拉他上家坐坐暖身,他却摇头拒绝,转身又帮了最后几人才走。
也是那件事后,关小姐就应了这门婚事。不过她到底是经过了许多事,口上虽然应承,却还是多心先请陈家父母和陈勤过来看看。
——毕竟她成过一次婚,年岁也大了些,比陈勤还大上五岁。
没想李大娘见面就给她塞了好些田里的土产,看样子是很中意这门亲事,陈勤也是全程低着头,脸和耳根臊红,不太敢瞧她。
云秋听着小左这样说了一番,也跟着笑起来,“那挺好。”
“您回来得及时,喜日子就定在月底鸡日,城里学正的意思是不大办,怕他姐姐挪不开面儿,但李大娘在村里请酒,要热闹做三天席。”
这是好事、喜事,云秋立刻吩咐点心记得备礼。
这般闲聊了一会儿,尤雪和里头那妇人也走了出来,孩子也暂时被妇人抱在怀里,并没有背到背上。
云秋偷偷观察了一眼,发现那孩子两岁左右,面色无华、体型干枯羸瘦,头上的毛发也是稀疏枯黄,看起来好像病得很重。
但细听之下,尤雪却是在安慰妇人:
“您别担心,小儿疳积是寻常症候,之前地方上的大夫应当是没有仔细辨别肥热疳、瘦冷疳,用药太重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您按着我这方子慢慢调养就是。”
“多食多便是因为病症的缘故,您也不必着急上火,按着我刚才教您的法子轻轻推揉就可。之前您就是给孩子吃得太多了,才会教他肚腹臌|胀。”
尤雪又细细叮嘱了一道汤方如何服用,然后又看着妇人关切了两句,“您也别太劳累了,若实在不方便,药我们这儿也可替煎的。”
妇人千恩万谢,说她一早在西北听闻善济堂之名,看着孩子每日明明吃得很多却日渐消瘦,遍寻大夫越治越病,最后才下决心来京求医。
“多谢大夫,我们住在那破……”她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尴尬表情,然后又轻咳一声掩饰过去,“确实不方便煎药,那就有劳大夫,明日我再带孩子过来服药。”
尤雪点点头,吩咐铃铛记下来,明日给这位的药煎好。
“只是……”那妇人犹豫再三,看见前厅里坐着的人多,便偷偷给尤雪又往里间拽了拽,然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尤雪认真听了,可听到最后却连连摇头、竖起了双掌摆了摆,“您误会了,煎药不用多收钱的,刚才那些诊金和药钱就够了。”
妇人一愣,脸上的表情却轻松了不少。
云秋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等尤雪送了妇人出去,才给尤雪讲了前情,“虽然跟您打听病人的私事不太好……”
但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位夫人的事。
云秋的为人尤雪知道,她偏头想了想,“刚才我也没细问,她只说老家是西北的……这样,明天她来取药时我再帮您打听打听。”
那感情好!
云秋拱手谢过尤雪,这才和点心返回云琜钱庄上。
钱庄里面陈诚正在帮忙收拾桌上的茶盏和待客用的糕点,姚老板已经离开了,朱信礼和荣伯正站在外柜附近小声议论着什么。
“东家回来了?”看见他过来,荣伯和朱信礼两个便止了交谈。
“怎么样?”云秋问。
朱信礼扶了扶额,请陈诚帮忙给钱庄大门先关起来,然后才有点无奈地看向云秋,“东家你是铁打的么?刚赶回来是一点儿也不累?”
云秋眨巴眨巴眼,终于后知后觉地脸上腾起一片热,“我……”
荣伯见他这样,便用手肘碰了朱信礼一下,“姚家油铺确实有些问题,但这事说来复杂,朱先生的意思是您今晚先休息,明日我们再细谈。”
云秋想想也是,铺子里的两位也是忙碌一天的人,没道理要他们陪着自己熬着,“……那、那就明天再说。”
荣伯笑了笑,转身从钱庄后院绕出去回家。
倒是留下来的朱信礼归置好自己的东西,和云秋他们一起上到二楼后,又在门边补充了一句:“怕您一直想着睡不着觉,姚家油铺这事是跟刘家三公子玉财相关。”
说完这句,他就迈步进了自己房间。
留下站在原地的云秋:???
刘玉财是刘家三公子,年纪比云秋还小一岁,虽说以前就知道刘家人行事跋扈、四位公子个顶个的坏,但也没想到十五岁的人竟然可以给姚老板逼成那样。
用着点心打来的热水洗漱,云秋本来以为自己会想着那个卖酒妇人或者刘玉财的事情睡不着,但舟车劳顿,竟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天明,吃过曹娘子留的破酥包子,云秋才终于如愿知晓了姚家油铺和刘玉财之间的纠纷:
刘家除了主营的正元钱庄外,也还有些附属的产业,像是布庄、漆铺、鞋履铺、田庄、鱼塘什么的,其中漆铺一样就是由刘玉财负责。
正经的漆铺生财,要从种植漆树开始,等三年后漆树长成后割皮收漆,就能盛入瓮中贩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