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409)
柏夫人皱了皱眉,“那身上带骨哨没?”
云秋还是那么大张着嘴,抱着月琴头摇成拨浪鼓。
柏夫人啧了一声,“怎么你那蠢男人知道给你的小厮身上放骨哨,却没在关键时候留给你呢?!”
这回云秋眨眨眼,总算是回过点味儿来——
柏夫人她,这是……愿意帮忙了?!
瞧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柏氏撇撇嘴,哼了一声,“汉人不足信,乌昭三部就是因为轻信汉人,才招致族灭,我从来只相信我自己。”
云秋点点头,抱着月琴往船中间挪了挪,太靠边了他怕翻船、自己不会水。
而那边柏氏说完那句话后,却想了想自己又补充一句道:“当然,我信阿姊,也信月姐姐。”
听见这个称呼,云秋一下猛然抬头,
而柏氏看着远处渐渐从团团乌云后露出来的上弦月,终于露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白桑乌昭是我亲姊,幼时,你娘陪我良多。”
她转过身看着云秋,“我其实不姓柏,白才是我的汉姓,柏其实是我的苗名,你娘被我阿姊救上乌昭部后,也算我一位姐姐。”
简简单单两句话,传递出来的信息却多得吓人,云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
襄平侯方锦弦前后这俩老婆,根本是一对亲姊妹。
而说完这些的柏夫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她看了一眼云秋怀里的琴,语速飞快:
“昔年方锦弦尚未封爵,只空有一副皇室血脉,你们汉人朝廷为了稳固政权,就命他迎娶我阿姊。”
“娶得我阿姊后,他便无意中发现了我们苗寨中黑苗巫典的秘密,然后定下连环毒计,引西南大营士兵出动、杀灭我乌昭三部百姓。”
“阿姊因此绝望愧悔,被他灌下毒酒鸩杀,而我族残兵也被当做乱民押解上京——”
柏夫人从船头走回来,坐到云秋对面,“那年,我十二岁,因下山远渡金沙江到蛮国,一时贪玩贪睡,反而侥幸脱得活命。”
“为给族人复仇,我只能改名换姓假称自己姓柏,并装出一副对黑苗巫术感兴趣的模样,主动搭上他。”
柏夫人又看向云秋怀中那把琴,回想自己这么十多年来经历的种种,终于忍不住捶了下船舷:
“乌影卯蚩他个蠢货!开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他若早拿来这柄月琴,十年前我就跟你们合作了!”
云秋:“……”
他本想替乌影解释,说主意并不是他拿的,他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但转念一想,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柏夫人骂的人就会变成小和尚。
云秋不要她骂小和尚,便只能默默不语,不尴不尬地看着柏夫人。
这时候,清浅的月光从高天里洒下来,也渐渐给他们所在的这片湖泊照亮。
云秋看看周围,发现他们竟然已经从侯府地宫中顺水漂了出来,来到了不知在什么地方的一处深潭中。
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远处隐约能瞧见方锦弦他们坐着的那艘船,几个影卫还在奋力地朝西北方向划。
襄平侯府本就位于西川城的西城墙尽头,再往西北,就是乐源峰,看来方锦弦也提前想好了退路。
刚才天色暗,方锦弦并未注意身后的船只。
这会儿月光皎皎,他无意中一瞥,却忽然发现跟在后面的船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一大截。
而且,船上的四个影卫全部不见了踪影,联想刚才那几声水响……
他一下紧张起来,拍了拍身边影卫肩膀,“夫人那边怎么回事?!你的人呢?!”
方锦弦身边这位是侯府影卫新晋的头领,原本那位办事不力,半个月前被方锦弦杀了,尸首都喂了鳄鱼。
他擦了把汗,极目远眺,却只能隐约瞧见柏夫人一个背影,“夫人你怎么样了——?!”
他扬声询问,“需不需要帮……”
一句话还没说完,方锦弦就啪地重重给了他一耳光,“还问什么问?!还不赶快划回去?!”
柏氏有着身孕,那里可还有他的宝贝儿子。
影卫手忙脚乱往回划,柏夫人听见声音回头,看着那艘疾速朝他们划过来的小舟啧了一声:
这月亮出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远处西川城内厮杀声不绝,乐源峰上也亮起无数火把,但暗渠连通的潭水是在城南的勐虎林。
这林子是专门养了丛林灌木用来狩猎的,外围一圈高树少说也有上百年,外面的人若不注意看、根本注意不到这边。
柏氏摇摇头,转身站起来重新挽了脑后乌发——不再是汉人妇女的云鬓,而是用簪盘了个向上的灵蛇髻。
她给曳地的裙摆拉高系紧,然后一边挽手上的广袖一边转头对云秋道:
“坐稳了,怕就闭上眼睛。”
打架云秋倒是不怕,就是……他偷瞄一眼柏氏隆起的小腹——都说女人有孕产子是过鬼门关,柏氏这样,他还真有点担心她。
正想着,前面忽然传来铮地一声——
云秋抬头,只见柏夫人不知从哪摸出把银质小刀,翻手就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腕上割了一下。
新鲜的口子很深,滴滴答答涌出不少鲜血,柏氏却像是不会痛一样,反而脸上挂着冷笑、故意抬手让血珠落到水里。
这下才真是给云秋吓着了,要不是怕翻船,他都要从小船上蹦起来了:“夫人你……?!”
柏氏却不以为意,只哼笑一声,“不都怪你家那蠢男人,要有骨哨,我何至于这般叫我的小可爱?”
……小可爱?
云秋舔舔嘴唇,直觉告诉他待会儿要看见的东西肯定一点儿也不小,更不会可爱。
毕竟——
上次这么用这种语气给他描述什么可爱东西的人是乌影。然后,他就被迫跟一只毛茸茸的六眼大蜘蛛对视了三个瞬间……
想想柏夫人西苑里的那些东西,云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柏氏叫来的东西必然能给他吓晕。
所以他吸吸鼻子俯下身,一边给月琴紧紧护在怀里,一边闭上眼、用手死死抠住船板。
柏氏的血流入深潭里,不一会儿就诡异地在他们小舟附近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血线一直蜿蜒曲折到他们出来的暗渠方向,而后,云秋就感觉到身下的小船晃了好几晃。
水面上传出咕咚咕咚冒泡的声响,听上去就好像是某处大锅里的水烧开、沸腾了一样。
云秋俯身、乖乖闭着眼睛没看见,但柏氏站在船头却很清楚地看见了,顺着血线慢慢从暗渠爬出来的、她豢养了少说十年的食人鳄。
载着襄平侯的那艘小船也近了,影卫和方锦弦还不明白状况,柏氏看他满面焦急的模样只觉可笑荒唐——
“夫人你没……啊?!”
眼看两艘船的距离近了,船头的影卫站起身、正准备施展轻功跃过来,结果才起身,那深潭之中就突然窜起来一只鳄鱼。
那鳄鱼一下咬住影卫的腿,给他瞬间就拽到了深水里,水面上就咕噜噜冒起来几个大泡,然后就是一滩猩红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