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84)
公孙叡早哭得晕了过去,肖氏给孩子送给乳母照顾,又目送老夫人离开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李从舟和云秋面前,提裙摆福了一礼。
然后,这位肖夫人才匆匆忙忙跟着去看儿子。
人都走光后,公孙淳星看着满地狼藉,面容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他摇摇头、鬓发凌乱。
沉默许久后,才轻轻道出一句:
“贤儿,你若是……”
可他看着公孙贤,又想起来前几日义子和刘银财的那场争吵,他当时斥责公孙贤不懂兄弟情、说他是觊觎城主之位。
如今再开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
最后那句想继承城主之位的话变成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来去自由,无论你是想留下,还是想……去找你妹妹,都随你,但——白帝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公孙贤点点头笑,“是,义父。”
……
白帝城的客房位于孤岛中心最高处,房间是好房间,白天肯定还能看见江心漩涡、波涛汹涌的盛景。
但——
江心风大,白帝城的各栋城楼又巍峨耸立,以至于客房入夜后凉得很。
这里也不是田庄上,能够烧暖阁,而且开春后白帝城就没有烧炭的习惯。
李从舟无奈,只能给管事多要了几床被子,还讨要了一个汤婆子。
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处在兴奋点儿上,云秋窝在床上半天都没睡着。
李从舟熄了灯,查探过周围无碍后,才上床躺好就被云秋整个人拱过来贴上。
被汤婆子焐暖的小脚塞到他小腿间,然后人也紧紧贴着他,仿佛他的枕头更好睡一样。
李从舟挪了挪,给汤婆子也挪过来、暖着云秋的小腿肚,手抬起来摸索了他胳膊两下,声音轻轻:
“怎么,睡不着啊?”
“嗯啊,”云秋摇摇头,“我在想一件事……”
李从舟难得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一时觉着新奇——反正明日也不用早起,白帝城这儿肯定还有很多事要了。
而且云秋真的很喜欢白日睡懒觉,他心疼小家伙白白遭这么接连几场战事纷争,便想叫云秋睡饱。
于是他开口问,“什么?”
云秋左右分别瘪了下嘴,然后看他一眼才小声开口道:“……这话只能同你讲,算是床头话,你可不要和别个讲。”
床头话?
李从舟忍笑到险些被呛到,“咳,好好好。”
云秋不满他这样笑,不高兴地扯扯他的头发,然后才继续道:
“我总觉得公孙城主这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或者说,应该叫公孙城主这么一家子,让我觉得……”
“和如今的皇室很像。”
皇帝性子柔、脾气虽然不急,但他处政中庸,虽能弄权,却更爱中道,有点像公孙淳星。
惠贵妃就像是那肖夫人,当然,惠贵妃比肖夫人厉害很多,身后还有徐家。
公孙老夫人稳重的气度也和宫里的冯太后相仿。
李从舟一愣,半晌后却觉云秋这小家伙敏锐:
白帝城的民乱,本就是城主不能平衡义子、次子和幼子之间的矛盾,这才生出许多是非。
若他知人善任、明察秋毫,就会更信重公孙贤而不是刘银财;若他善加决断、不是一味仁善,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收留纳氏。
硬要算起来,纳氏和刘银财,倒是很像前朝的容妃和方锦弦……
“唉……”云秋叹了一声,“虽然这么说皇帝陛下不好,但我觉得朝堂党争之祸,也有他的责任。”
李从舟好笑,刮他鼻子一下,“真是大胆妄言。”
“反正银甲卫是我们家掌管嘛……”云秋才不在乎,“皇帝总不要连臣子夫妻讲床头话也要听吧?”
李从舟不想他理会这些,揉揉他脑袋道:“别想这些了,小心犯愁太多头发掉光了——”
云秋哼哼,却忽然看着李从舟满头的墨发,突然伸出手揪了一把,“小光头!”
李从舟吃痛垂眸,却在黑暗中看见了云秋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挂在唇畔贼兮兮的笑容。
——小坏蛋。
他俯身凑过去,当场就给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一顿收拾。
唔唔,救命!
云秋扑棱两下,很快就在两重厚被子之下被他亲自拐来的小和尚亲了个头晕目眩、浑身是汗。
李从舟撑在他上方,眸色很沉很沉,像是蛰伏在江底的大鳄鱼——
等六月十二日,洞房花烛夜,你就死定了。
云秋转转眼睛,他才不怕呢。
两人这儿闹了一场,李从舟情绪一直紧绷着,倒是先云秋一步睡了过去。
而云秋窝在李从舟肩头,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在京城里和刘家产生纷争时,李从舟就已经注意刘银财了么?
怎么他记着李从舟之前连刘银财的名字都记不住。
而且,什么纳氏联络襄平侯、什么襄平侯预备让纳氏刺杀夔州府衙的。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的……
小和尚怎么好像未卜先知?
云秋想不透,只能揣着满腹疑惑缓缓睡去。
次日——
公孙淳星重新在白帝城的住院里设了家宴,府衙已经连夜被他送回夔州城里,这会儿就只有云秋一行人。
老夫人受了惊吓,昨夜起了高热,小公孙叡也病倒了,目前都请了大夫由侍从伺候着。
至于刘银财,他确如乌影所言,并没能撑过子夜。死得时候整张脸上的肉都溃烂了,眼珠暴突、七窍流血。
公孙淳星、肖氏和公孙贤三人看上去都很憔悴,但还是笑着撑起来招待了他们。
一顿饭毕,云秋他们就告辞作别了,三人一路给他们送到了渡口码头上。
“这回的事,多亏了云老板和世子爷,我和内子商量过,还准备了一份儿大礼,想要酬谢两位。”
公孙淳星说着,拍拍手,引着众人目光看过去——
只见从远处缓缓划过来一艘宝船,上面的船柱是翡翠玉石,楼船屋顶上是用金纱绷的,窗户上是银框。
外围的一圈栏杆上,还有许多珍珠、珊瑚。
这东西太贵重,云秋忙推拒,李从舟也拒绝,说这船惹眼,他们行舟水上也不大方便。
见他们不要,肖氏上前一步,“此物是外子一意要送我的,但实在贵重奢华,小妇人也不常敢用。”
她腼腆一笑道:
“听拙夫说,二位几月后就要大喜,贵重之物合该配贵人,正好送给两位做个新婚贺礼,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公孙贤也跟着劝,“这是夫人的一番心意,二位就收下吧,至于航船不方便一则——”
“从此境到龚州,附近的水寨都要卖我们白帝城十分面子,两位在船上悬一白龙旗招,便无人敢招惹。”
“到龚州的登临渡,两位可给船直接往那儿一放,我自派人去给运回来,之后再商议送到贵处何地如何?”
曲怀文和周承乐也笑着劝,说宝船罕见,而且新婚贺礼也是好意头。
众人盛情,最后无法,云秋和李从舟只能应了。
由此,乘坐宝船,扬帆官驿的楼船,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夔门,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