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70)
那这杀人罪名,又由谁来担着?
“我担呗,再不行就是我的手下那几个小兄弟担,大巫已经应承我了,到时候我就带着剩下的族人渡过金沙江到蛮国去。”
“你倒是痛快了,”李从舟哼笑,“那往后呢?要是陛下不智,非要借此机会发兵征讨蛮国呢?”
乌影想了想,那到时候就是他们乌昭部里外不是人,他啐了一口,“啊,你们汉人怎么这么麻烦。”
他烦躁地抓了头发两把,“那你们就带多多的人手去,我再想法联络柏氏找证据,这样成了吧?”
李从舟皱眉,没说话。
乌影看他这样,突然一翻身坐起来重重拍他后背一下,“怎么回事你,瞻前顾后的?”
“照我说,你们就大大方方去,襄平侯没了蛊毒,也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你是不相信我的毒术,还是不相信你那些兄弟们的本事,或者——你不相信你自己?”
“借此机会去一趟不好么?你家小秋秋都知道一箭三雕,一行多办事,你怎么不能借机去蜀中探探襄平侯虚实?”
乌影哼了一声,以交握双手为枕躺到了房顶上。
“我看你就是关心则乱,越在意越畏手畏脚,当初在西北,你多能耐呢,单枪匹马就敢闯西戎王庭。”
“我倒觉得,当初那样才够快意。”
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样的事情,当真是旁观者清。
李从舟压着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一砸拳,道了句:也是。
如今的襄平侯又不是前世的襄平侯,他又何必畏首畏尾?
乌影看他表情,便知道李从舟这是做出了决定,他勾勾嘴角——自己被迫离家近十载,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襄平侯害死他们三部族人的账,也是该好好同他算一算。
……
几日后,诏命下,着令太子领户部林瑕等一干人等亲赴江南,解决河堤和浙府杭城各宗悬案。
消息传出,朝野皆惊。
此事文太傅和舒大学士在之前并不知情,诏令才下,舒大学士就急匆匆赶往了文家,却正和套车出门的文太傅撞了个正着。
文太傅抱病多年,朝参都是时时请假不出,如今着急成这样,看来太子是瞒天过海、早有准备。
两人急匆匆奔往太子青宫,却被门口的宫人拦下,说太子近日忙着准备远行,不便见任何朝臣。
文太傅着急起来呕了血,舒大学士无法,只能先给人送回文家,再联络党徒们到自己家商议。
他们仗着舅甥关系挟持太子日久,如今骤然被太子撇开,舒大学士也不由慌了神。
可诏令已下,他们再着急也不可能让皇帝收回成命,一番商议过后,也只能是上表请命,让太子妃的父亲——严朝将军随行。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李从舟正在银甲卫屯所上和萧副将办交割,出来拐到雪瑞街上,又恰好跟同知将军段岩撞上。
善济堂建起来后,龚宰相请了陆商、尤雪分别到家中诊过脉,他的病虽不能根除,却也大有缓和。
段岩取了药包,看见他后议论了几句,说当今太子看着文弱,这么一手釜底抽薪,却比圣上好决断。
李从舟不置可否,只拍拍他肩膀,要他慎言。
然后就别过段岩、快速过丰乐桥到云琜钱庄,他既答允了云秋同往蜀中,便定下来在三月初五出行。
这些日子,他都在帮着云秋收拾行囊。
自然,他告假离京的借口,宁王也都替他想好:
宁王应付朝堂事的手段比他老辣,一则私下里拜见了沈中丞陈了家中两个孩子婚事的情,二则拿捏帝心。
皇帝重视夫妻情分,重视孝道,宁王专程递牌子入宫,将李从舟云秋要成婚的事情对皇帝据实相告。
并告诉他当年给两个孩子接生的嬷嬷就是来自蜀中,编了个借口说她近日做寿,两人是受邀去探望。
只可惜皇帝不智,听完准假后,竟然还问了一句,蜀中是襄平侯方氏所在,需不需要诏命他多照顾。
宁王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咬牙拒绝后,实在头痛他这位糊涂皇兄。
“不过,父王这般上达天听……”李从舟后来还是逗了云秋一句,“小云老板可就后悔不了、跑不脱了。”
云秋哼哼两声,他才没想跑,只照样给话换给李从舟,“你也一样,要是将来后悔了,我可能告御状!”
唷。
这是有人撑腰,脾气厉害起来了。
李从舟压了压嘴角,却只觉得,这样被人宠着、疼着,潇洒恣意还有点坏的小家伙,才是云秋该有的模样。
从京城到蜀中,有水陆合共三种走法:
一种是全程走水路,从大运河上渡江南、上长河,过夔门入蜀;一种全程陆路,入关中,从河州入兴元府下巴州进蜀地门户。
最后一种是水陆路结合,可前面走运河,亦可归来时渡用长河,只是这样一定会过夔州,要经白帝城。
陆路辛苦、耗时长,水路快但危险。
原本他们两人商量,觉着还是多耗费点时间走陆路把稳,结果还未出发,曲怀玉就派人来传了迅——
关中近日在闹大旱,大量春播的麦子没水浇灌,百姓之间为水源起的争执冲突多。
虽还未上报给朝廷,但曲怀玉的兄长曲怀文正好在那边走商,建议云秋他们还是绕开关中这一道。
不过曲怀文也说会叫曲家马帮的人到夔州策应,他办完了关中的生意就到夔州接云秋他们。
周承乐也着人快马加鞭送上来信,让云秋绕开河州、金州,他可到洞庭湖畔的江陵府相迎。
最后云秋拍板拿定主意——
他们出京城后先走陆路到江陵府,与周承乐回合后再改水路到夔州,见到曲怀文、就跟着曲家帮入蜀。
只是三月初五出发,就要错过小石头和陈槿的婚礼,云秋提前备下贺礼,托付荣伯代为转赠。
临行前一日,云秋和李从舟两个还专门去了报国寺一趟,既是拜见寺中各位高僧,也是去见见月娘。
圆空大师难得推迟了法会,在法堂单独见了他们。他坐在蒲团上,云秋、李从舟则跪坐于堂下。
在云秋的记忆里,大师一直是很严肃的。但今日圆空大师看着他,竟难得露出个和善笑容。
还招招手,唤了他一句:“小云秋。”
云秋茫然地看看李从舟,在他颔首点头后,乖乖上前做了佛礼,“大师。”
圆空大师抬首看着眼前这个五官愈发精致的小公子,透过他,仿佛又看见了十七年前那个雨夜——
山风呼啸、雨势瓢泼,两个孩子呱呱坠地,也是前生造定事、今生莫错过的因缘。
他又越过云秋看了眼跪坐在蒲团上的李从舟,他曾经最得意的小弟子僧明济:
李从舟眉眼如旧,气质也愈发沉稳。
但他眼角眉梢的冷厉、身上的煞气,也在经年岁月里不知不觉地被化去。
圆空大师这一辈子修佛,莫说是形形色色的人,妖鬼神佛见得也多,小弟子从前心思有多沉,他不是不知。
只是佛法明的般若,也只有缘法际会时才能开悟得道,他再怎么关心去问,也是解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