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弑君(57)
假凤宿想了一会,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月上中天。
假凤宿鬼鬼祟祟从窗子处溜出了寝宫。
隐在暗处的侍卫众“这人是陛下”
“陛下偷偷摸摸的这是干什么去”
“别管了,没发现陛下最近一直这样么可能是算了圣意难测。”
“当看不见就好了。”一位侍卫淡定的下了结论。
景阳宫,地牢入口。
周围枯草一片,假凤宿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小桶灯油,往入口处一泼,油顺着入口一直流进了牢房里。
假凤宿又搬了些枯草堵住入口,届时枯草燃烧,火能顺着油一直烧进去,就连外面的房屋也能烧塌,届时真皇帝铁定得死在里面。
假凤宿拿出火折子,旁边黑暗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假凤宿就被人按住了胳膊。
凤宿从暗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韩生,凤宿笑吟吟道“本以为要等到明天,没想到今天晚上你就来了,陛下。”
邓学士的亲信按着假凤宿的胳膊,“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凤宿道“先把他衣裳扒下来,我俩换一换。”
假凤宿挣脱不开,被俩人很快的除掉了外袍,他怎么都想不到,凤宿会被人救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假凤宿绝望的看着凤宿,喃喃道“要是我能早一天”要是能早一天,真皇帝必死无疑。
“事到如今,你还想杀了朕”凤宿淡声问。
“杀了你我就是皇帝。”假凤宿嘶声道。
韩生踹了假凤宿一脚,“事到如今仍不知悔改陛下,依臣看,此人大逆不道,应当和薛朗一起凌迟处死。”
“我有什么错”假凤宿扭过头冲着凤宿嘶吼,神情悲愤,“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凤怀城逼我做三殿下,为了不让我写字,废去我的双手,若不是我装哑,恐怕他就要割我的舌头若没有薛大哥帮我医治,恐怕现在还是个废人”
“在去封地路上时,你一见面就要杀我,若没有薛大哥呵,薛大哥虽对我好,但我知道,他和你们一样,也瞧不起我,他连我的名字都不屑于知道他和凤怀城是一样的,都想逼我做你的替身。可我又做错了什么你以为我想当你吗”假凤宿字字泣血,听的韩生怔了一怔,假凤宿咯咯笑道“我要是不杀你,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你们杀死,我做错了什么”
“纵然你有种种苦楚,这也不是你对陛下下杀手的理由”韩生厉声道,“陛下此人论罪当诛”
凤宿定定的看了假凤宿一会,叹了口气,“先关起来吧。”
“陛下”韩生有些错愕。
“关起来。”凤宿摆摆手。
几近天明时,一道影子悄悄溜回了寝宫。
侍卫众“看,这不又回来了。”
皇帝被薛将军暗中调换之事,凤宿并未公之于众,目前知道的也就凤宿、韩生和邓学士及他的两名手下而已。
凤宿换回身份,并没有立刻“病愈”,以免被薛朗的爪牙知晓,于是朝政明面上依然交由左右丞打理,但会暗中参与,奏折也会亲自过目。
边塞的捷报一封又一封的传来,偶尔也会打败仗,听说薛朗的腿受了伤,不过从边关传信到京城得二十日之久,也不知道薛朗现在伤势如何了。
两个月后,凤宿收到了薛朗从边塞送来的信。
薛朗在信中说:冬季严寒,陛下记得添衣,当心染了风寒。
凤宿直接气笑了看来薛朗,还挺关心那个假货的么。
☆、66.归来
随后的半个月内, 薛朗的信随着军报寄来数封, 俱是关心陛下身体,或是一些东拉西扯的闲话。
凤宿“”
而后,凤延护送凤容锦先行回京, 两年未见,凤容锦瘦了很多,个子也高挑了很多,俨然是一副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
凤容锦带回来的,还有薛朗给凤宿的礼物。
凤容锦一边说着,一边摊开了掌心。
是两枚狼牙, 狼牙上花纹繁复,边上镶了金箔,用红线串着。
凤宿沉默的将狼牙攥回掌心。
上一世薛朗主动将它赠予他,这一世却连碰也不让他碰如今,却托凤容锦将它主动送回了他手里。
是薛朗想挽回什么
并不是。
凤容锦低声道“薛将军说,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家传信物,如今他愿将此物赠予陛下。”
薛朗知道了。
凤宿没有想到,薛朗会这么快知道自己的身世, 薛朗是如何得知的又是谁告诉薛朗的
凤宿视线扫到案前放着的一摊信件上,原来这些信不是给假凤宿的,是给他看的。
从京城到边塞来回要四十多日,也就是说, 在自己重新掌权不久之后, 就有人给薛朗递了消息
凤宿沉思片刻, 下令肃清宫内,严查薛朗党羽。
凤容锦看着凤宿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宿宿”
凤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信件攥得皱成了一团,连忙松开手,纸团落在了地上。凤容锦本欲细问,但看着凤宿的脸色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想了想道“我相信薛将军和颜肯定会赢的。”
凤宿颔首,上一世,这一战本应该是输了的,阿史那颜放走凤容锦,阿史那岱钦本就不信任这个弟弟,便在阿史那颜回去的路上命手下杀害了阿史那颜。
而后凤延与阿史那岱钦交战中屡屡战败,边塞城破后,凤延战死,还没来得及送出城的凤容锦被阿史那岱钦亲手所杀。
这一世薛朗救下了阿史那颜,薛朗本就擅长行军打仗,又有阿史那颜里应外合,所以才能大获全胜。
“如果他们抓了阿史那岱钦,颜成了可汗,宿宿还会继续攻打突厥吗”
凤宿失笑,抚上凤容锦的头顶,“大启现在哪有那么多兵力,迎战突厥已经是强弓末弩,若是阿史那颜愿意和大启结盟是再好不过,这一仗如果一直打下去,于大启于突厥来说,都不是好事。”
凤容锦放心了,见凤宿心事重重,便不再打扰,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凤容锦走后,凤宿便似被抽干了全身力气般,塌下了肩。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信件。
凤宿将发皱的信件展开,反复读着薛朗给他写的信,俱是关心身体家长里短的废话,最后一封信是随着凤容锦一起回来的,比起以前的信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薛朗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是在知道之后寄信给自己,还是在之前
按照时间来猜测,薛朗知道身份的最晚时间,也是在薛朗写最后一封信之前,然后薛朗把狼牙交到凤容锦手里,托凤容锦带给他。
又或者说,薛朗在写第一封信的时候就知道了。
薛朗是鲜卑公主慕容珠和突厥莫若可汗之子,阿史那岱钦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自己明明知道真相,却瞒着薛朗不说,还言语暧昧含糊其辞的暗示薛朗,自己深有苦衷
然后利用薛朗,让身为突厥人的薛朗对自己的族人刀剑相向。
若说上一世都是误会,那这一世,他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到了无法洗白的境地。
欺骗是真,利用也是真。
凤宿再看信上字字关切的文字,字里行间都透着温暖,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在知道真相后,薛朗怎么可能不恨他还字字关切的问候他的身体凤宿简直不敢想象薛朗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几封信的。
还有
自己前脚逃出牢狱,后脚便有人给薛朗通风报信,那就说明宫中有不少人是薛朗的爪牙,也是,薛朗当时和肃王合作,便是想得到肃王手下的势力,如今肃王的人俱已成了薛朗的手下,在宫内的势力不容小觑。
那么当初假凤宿能轻松的找到地牢,自己轻轻松松的逃了出来,薛朗是真的没有一点防范么还是说薛朗是故意为之
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将他浑身上下冻了个结结实实。
许久之后,凤宿极缓的吁出了一口气。
凤宿命人彻查宫内,剪除薛朗羽翼,年前终于想起被关在牢里的假凤宿,便将他黥面流放,此生再也不能入大启境内。
过完年,边关传来消息,薛朗亲手斩下突厥可汗阿史那岱钦的人头,突厥元气大伤,阿史那颜继可汗之位,向大启求和。
薛朗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一路有信差向凤宿报告军队进程。
凤宿和邓学士商议了一夜,拟定好计策,在京外设好重重埋伏,在薛朗回京的当天将薛朗擒获。
他才不信薛朗会乖乖的回京任他抓获,如无意外,薛朗肯定打算带着大军杀入京城,将他这汉人皇帝亲自拉下皇位。
薛朗怎么可能放过他
正月十五。
探子来报,薛朗的大军离京城还有三日路程。
京内一片热闹气息,连宫内也张灯结彩,比平日里多了丝人气。
宫人们川流不息,面带喜悦的忙碌着,大启打了胜仗,又正逢佳节,整个宫廷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明明是过节,凤宿则更为紧张,薛朗还有三日就要回来了,他一遍遍的命手下去查布置有何疏漏,力求做到薛朗一进京城就将他擒获。
待到一切忙完已经是深夜,元宵节后第二日还要上朝,凤宿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更衣洗漱完毕便躺上了床。因为凤宿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宫人在身旁伺候,所以等凤宿睡下后,宫人们全都退到了外间。
一灯如豆,偌大的寝宫内,只有墙角的一盏琉璃灯闪烁着微光,使得殿内不是一片漆黑。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凤宿心中一凛正要有所动作,紧接着,一只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同一时刻,另一只手将凤宿的两只手腕牢牢的禁锢在了头顶。
昏暗的灯光中,凤宿只看到上方薛朗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以及泛着血腥的眸子。
接着眼前一黑,凤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是大意了。
这是凤宿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凤宿一连紧张了数日,如今这一昏迷,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等他再醒来时,便听到了马蹄声还有车轮碾压在雪地里的声音。
身下有些颠簸,他应该是在马车里
凤宿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宽大的车厢内部,壁上包裹着棉绸,车内放有碳炉,是以整个车内都温暖如春。中央摆了一张案几,凤宿视线上移,薛朗穿着一身墨色的袍子,正坐在案前,摆弄着什么。
薛朗认真的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道“布置的挺周全。”
凤宿牵了牵唇角,想像原来一样,或是讥讽或是云淡风轻的笑出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凤宿“我以为你三日后到。”
薛朗“你觉得我会像上一世一样,乖乖回京任你宰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