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亡人(129)
看到这些窗花,闻吟寒鼻尖发酸,喉咙也是干涩异常。
南贺槿侧头去看他:“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吗?”
“不。”
闻吟寒把土豆交给南贺槿,告诉他:“我一个人就行。”
第137章 闻凉月
抿了抿唇,闻吟寒独自朝着木门走去,抬手触碰到那些精致而分外眼熟的窗花,他心底的不安又开始无限放大,太久没有见过这个人,她是否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母亲,或许已经白发苍苍,老态尽显。
见了面,他们还能说得上话吗?
“叩叩——”
冗杂的思绪在他脑中盘旋,抽不出最重要的那条,就始终只能浑然以待,但无论怎么想,都不如直接行动,只有这样,才能让暂时忘却踌躇不前。
数着时间,屏息等待着,命运将打开这扇门。
像是忽然刮起一阵带有春日芳香的清风,为昏暗的世界唤回生机,是逐渐绚烂的色彩,在瞳孔中晕染,开出一朵花的模样,它代表着,让所见之人皆忍不住潸然泪下的温暖和美丽。
“呀,这谁家的小伙子,长的这么俊俏啊?”
那是闻吟寒十三年未曾见过的人,闻凉月,一如他最后相关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
这是她亲口告诉闻吟寒,她名字的来历,如此,这首《兰溪棹歌》也成了闻吟寒第一首会背的古诗,那时她还夸奖过小小的闻吟寒,还随手摘了一枚树叶,说是当做奖励送给他。
但现在,闻凉月已经不认识闻吟寒了。
闻吟寒嘴唇微启:“妈……”
他的声音太小,闻凉月没有听见,她像个还未失去童趣的少女,笑容灿烂,围着闻吟寒看:“又高又帅,就是可惜了,死这么早。”
忽然就把闻吟寒将落未落的眼泪笑没了。
“你好,我是闻吟寒。”他笑容很淡,但却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和闻凉月打着招呼。
“闻吟寒?”闻凉月惊呼一声,“跟我一个姓啊?”
闻吟寒点头:“对。”
“吟寒,吟寒……”
闻凉月重复两声,称赞道:“这个名字好听,回头我也给我儿子换上这个名字,段吟寒。”
“不对不对,”闻凉月不高兴地瘪着嘴,“不能跟着那个人渣姓,跟我姓,就叫闻吟寒!”
嘀咕着,她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南贺槿,眼前一亮:“小南回来看我啦?那你找到我儿子没有?他现在长什么样,帅不帅,高不高?”
南贺槿笑着走近:“找到了,又高又帅。”
闻凉月急不可耐地追问:“那他现在过的怎么样?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也有二十岁了吧,是个大人了。”
土豆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看了一阵,它惊觉不对劲,眼珠子打着转,在闻吟寒和这个女人的脸上来回看:“长得好像啊……”
闻吟寒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这个活泼开朗的妈妈,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三十岁那年,即便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生活了十三年,心性也没有发生多大改变,甚至比生前还要轻松一些。
身上的碎花裙子是他六岁那年商场打折时候买的,很便宜,穿着也很好看。
南贺槿故作神秘地和闻凉月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分出神来偷偷打量闻吟寒,土豆趴在他的肩上,满脸严肃地偷听。
看着这一幕,闻吟寒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鲜活跳动的心脏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圆满。
风停,心定,云止。
听到南贺槿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俊俏的小伙子就是她儿子的时候,闻凉月比自己想象中接受得更快,其实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时,她就隐隐有一种感觉。
是看到枯叶落地化作养分,枝条抽出新绿,一切归入正轨,尘埃落地。
然后她听到南贺槿接下来说的话。
“现在他是我爱人,我们感情很好,而且已经私定终生了,希望妈妈不要阻拦我们,可以吗?”
好家伙,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改口叫妈妈了。
闻凉月急忙往旁边挪了挪:“我就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原来是打着这个心思!”
她了一声,走过去挽住闻吟寒的胳膊,没给南贺槿什么好脸色:“动机不纯。”
紧张又重新找上闻吟寒,感觉到他身体僵硬,闻凉月觉得不高兴了:“儿子不爱妈妈了?”
闻吟寒茫然一阵,恍惚之间以为他的妈妈和南贺槿互换了灵魂。
还好下一秒,闻凉月就恢复了她原来的样子,轻声细语:“虽然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也不会轻信小南的话。”
她抬头,用双眼去描摹闻吟寒的模样:“长大了,已经看不出小孩时候的模样了,但还是有几分我的模样,还有你那人渣爸爸的影子,不过幸好,大体上还是随我的。”
闻凉月在这里待了十三年,还从来没有用过镜子,太久没看过自己的容貌,都已经将自己长什么样忘得差不多了。
直至现在看到闻吟寒,才从那眉眼中,窥得过去的半点踪迹。
没有记忆,她就没办法从客观上去确定,但从主观层次上来说,她很愿意相信——她闻凉月的儿子,就是此时此刻的闻吟寒。
“不过,”闻凉月抬头去看他,“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
闻吟寒摇摇头:“我没有死。”
闻凉月大大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闻家这么倒霉,一家人都英年早逝,那传出去,多吓人啊。”
原本以为母子俩见面,虽然不会惊天动地,但最起码也会伤感一阵子吧,但现在这副景象,属实是南贺槿没有想到的。
土豆通过他们的对话,搞明白原来这和主人长得很像的女人,就是主人的母亲,它深知主人讨好主人母亲也是讨好主人的一种方式,于是从南贺槿怀中一跃而下,蹦蹦跳跳朝着闻凉月奔去。
不愧是闻吟寒的母亲,对土豆这种毛茸茸的猫科动物根本没法拒绝,她面露欣喜,弯腰去抱起这只沉甸甸的白猫。
“这是你们养的猫?叫什么名字?”
南贺槿牵回闻吟寒的手,然后回答她:“土豆。”
闻凉月和土豆对视一阵之后,爆发出畅快无比的笑声:“你们可真会取名字。”
“你看,”南贺槿晃了晃闻吟寒的手,“咱妈都没有反对我们。”
看着沉迷吸猫的闻凉月,闻吟寒笑得无奈:“谢谢你。”
南贺槿把脸凑过去:“那亲我一下。”
或许在别的什么地方,闻吟寒还真会照做,但现在当着闻凉月的面,他选择了拒绝:“不行。”
好在南贺槿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他想得很好,反正都已经见过家长了,不论怎么说,对方都绝无反悔的可能,正好以后还能借着他现在被无情拒绝的由头,去沾点便宜什么的。
闻吟寒看到这只鬼有明显“不怀好意”的笑,举起手给他弹了一个脑瓜崩:“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贺槿凑到他耳边:“想怎么才能睡到你。”
“滚。”
闻凉月用余光去看这黏黏腻腻的两人,不对,应该是一人一鬼,觉得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心酸。
孩子这么大了,早就不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屁孩,在失去妈妈的时光里,他是怎么度过的,会不会被那个人渣爸爸欺负,会不会因为从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而感到自卑,或者是因此被自己的朋友排挤?
肯定是有的吧,闻凉月把脸埋进土豆白色猫毛里。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闻吟寒看向不远处高耸的黑树:“接下来该干什么?”
妈妈找到了,南贺槿也没有事,他们剩下需要解决的事,似乎就只剩下计远行。
“不着急。”南贺槿把手伸进自己裤兜里,“我忘了把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