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111)
捂腰转身,背后站了个十几岁的小妹妹,正是怀铃。
“封净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怀铃好奇道。
封净指了指里面:“上个坟。”
怀铃哦一声,又道:“师兄在这里设了结界,你进不去的。”
封净正愁没处找原因,听了当即问为什么。
怀铃眼睛滴溜溜一转:“告诉你可以,但是我想吃上次你弄的火锅。”
小事一桩。封净比了个OK。
怀铃嘴巴一努,示意封净看那个无字墓碑。
“里面埋的东西在长大,师兄担心生变,所以给封上啦。”怀铃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一对黄符纸,“还让我每天都来加固封印。”
“里面埋的什么东西?”封净问。
怀铃摇头。
封净眯眼:“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怀铃唔一声:“火锅里可以放豆腐吗?”
……看来是不能说了。封净没为难她,看着怀铃毫无阻碍地进到结界给无字碑贴上新符,请她帮忙给父母的坟茔上香,自己遥遥磕头。
决定了要吃火锅,封净离开栖灵地便开始准备食材,怀铃在一旁帮忙,晚上赵祁刚踏进屋,就闻到了火锅的麻辣香气。
“哦哟,”赵祁啧啧感叹,“整得好。”
桌上摆了三个碗,他看了会儿,从碗柜里又拿出一副。
“你给谁拿?”封净一边放菜一边问。
“我啊。”赵祁理所应当道。
封净指了指桌面:“有你的。”
赵祁:“难道不是给宋怀然准备的?”
说完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怜爱地看着封净:“果然你最爱我了。”
封净睨他一眼。
倒不是没考虑其他人,但宋怀然和秦怀枝都拒绝了吃火锅的邀请,说在和师叔们商议罗天大醮的事。
“可以开始吃了吗?”怀铃捏着筷子眼巴巴地问。
得到封净点头,怀铃立刻将一整盘虾滑倒进翻滚的红锅。
赵祁战术后仰,他知道这小姑娘食量,顶两个他,于是给封净递了个眼神:你菜准备够了吗?
封净又一点头。
吃完火锅后怀铃礼貌地和二人道别,赵祁收拾残局,见封净往外走便叫住他:“皇上且慢,一会儿准备翻谁的牌子呀?要是想过来,小的好给您留门儿。”
封净继续往前,头也不回比了个中指。
冬日里天黑得早,燃夜宗各处已经挂上灯笼——虽然不妄山通了电,但他们还是最大程度保留了古建筑的整体韵味。
高处仙斓岭漆黑一片,看来宋怀然也没回去。
藏经阁里灯火通明,封净走进去,夜读的弟子竟然不在少数。他认识的人不多,倒也免去了招呼烦恼,默默走到志魔间,翻看记载。
魔,集怨秽之气,聚有形之体,分天、地、神、妖、鬼、人、无智七类。无智魔是魔的最初形态,一缕恶念便可凝成一头。活人修炼出错堕入魔道为人魔;鬼怪飞升失败堕魔为妖鬼魔;神仙心念不正堕魔为神魔;十万人之怨气可生地魔,地魔性暴虐,再杀百万人,便化天魔。
天魔千变万化、与天同寿,非洪荒神器不可杀,而有记载的洪荒神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消灭难度可想而知。因此得天道制衡,六界之中不会同时存在两头天魔。
自盘古祖神开天辟地以来,有记载的一共就两头,第一头诞生于先古时代女娲补天时期,后被时任六界战神所杀,无名氏。第二头诞生于先古时代末期,被昆仑仙尊白泽驯服,镇压于第十九层无间炼狱静修,名唤魇停。
……然后就没了。
封净合上古籍,这里面并不曾对魇停有过多着墨,但有一个关键点:只有洪荒神器才能杀死他。
好巧,宋怀然背上纹那把就是,读宗门史的时候封净就知道了,那把地漾剑是师祖夜泽传承下来的。
说起师祖夜泽,貌似也是出自昆仑,算算时代,应该和白泽有交集……
不对——白泽,夜泽。
他俩名字怎么都这么像,不会是同门或者同类吧?可师祖是凡人证道飞升的,按照神话传说,白泽是神兽,既然不是同类,那是同门?
夜泽师祖的生平记载粗略,大多是他位列神尊后如何辅助渊天帝征战六界、扶持霖天帝稳固江山,之前在人界的经历都很模糊。
若是夜泽与白泽师出同门,夜泽肉身归墟后,为何要另立门派不传承昆仑师门?
他离开师门了吗?
封净一肚子雾水,可师祖过往都还是其次,眼下最关键的还是魇停。
白泽虽然早已归墟,但他留下的封印却还是桎梏了魇停将近十万年,怎么会突然被打破呢?
他想起崔判官的叙述,更疑惑了。
普通人的灵愿灯花,所蕴含的契约之力怎么会这么轻易覆盖上古仙尊的封印呢?
山里悄无声息地下起夜雪,静寂无声。
几百公里外的山谷雨停云散,朗月高悬,清辉遍野,草木尚且湿润,残留雨珠颗颗滴落。
迟小晏恍惚感觉自己被谁提着后颈拽了出来,本就因骨折脱臼错位的骨头更深地戳进皮肉,他哇地吐血,从疼痛中惊醒,又再度昏厥。
魇停啧一声,不耐烦地将这个脆弱至极的人类丢到地上,目光阴翳地审视片刻,还是半蹲下来为其疗伤。
阴寒却舒适的气流从天灵盖灌入身体,错位断裂的骨节摆正愈合,连皮肉擦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颊被柔软发丝拂过,迟小晏猛地睁眼,一张苍白沉郁的脸映入视野。
这是个气场非常强大的男人,昳丽眉眼有着藏不住的戾气,属于那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类型。
冷肃的血腥气涌入鼻腔,迟小晏被那双红瞳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撑着身体往后挪了几步。
把人救活,魇停便不愿再管了。
迟小晏瑟瑟躲在一旁,看到那个男人站起摊手,宽大掌心就多了支卷轴。
这是白泽图,记有沧海桑田、万物变迁。当年白泽留他在无间炼狱时留给他解闷的,说无聊之余可用来窥视六界。
后来白泽死了,魇停陷入沉睡,白泽图还是兢兢业业记录世间变化,却再没被打开过。
魇停默然翻开白泽图,画幅内光影变幻,自己进入无间炼狱这些年里的人世变迁全都涌入脑海。
迟小晏小心避开男人,来到破损不堪的大巴旁试图救人,可无论是拍窗还是呼唤,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都死了。”魇停睁眼,身上宽大黑袍瞬间化作黑色衬衫长裤,赤裸的双足也裹在了皮鞋里。
迟小晏回头就见他换了装束,修身的衣物很好勾勒出几近完美的身材曲线——他肯定身高超过一米九了——虽然清楚这个人危险至极,但作为基佬的迟小晏还是有一瞬间的失语。
魇停看着他那副呆愣模样,心中更是不耐烦,他一不耐烦就想杀人。
可面前这个人类和他有契约,不能乱杀。魇停没有犹豫,化作黑雾裹住扭曲变形的大巴车。
迟小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开,听见黑雾里传出骨肉碎裂的咀嚼声,眨眼的功夫魇停又恢复原型。
他舔去嘴角碎肉血迹,露出个餍足表情。
……迟小晏愣愣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怪物把车上其他人都吃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迟小晏面色青白,跪地干呕。
魇停嫌恶地瞥了眼,飞向山谷外。
可还没出去多远,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桎梏住。魇停滞在半空,手背传来刺痛,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又出现在迟小晏身边。
迟小晏胃里空空如也,吐了半天也只有一点酸水,脑袋昏昏沉沉,突然被踹了一脚。
他仰倒在地,感觉巨大的阴影罩下,看到那个怪物去而复返,踹了他还不够,又抬脚踩在他手指上。
迟小晏疼得直冒汗,手掌被迫打开,看到自己掌心多了一朵闪闪发光的白花纹身。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