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123)

　　“能带木歌走我好高兴。”亚当靠着木歌的俊脸，没有能看穿他脸上莫测的表情。“这几年……或许都是为了遇见你，我也想的通了。”
　　…………胡说八道，木歌心想。亚当受苦是人类欠他的，跟遇见他纯粹是两码事。他不喜欢亚当那样想，用他的出现来安慰曾经受过的苦难。“别那么说。你该找谁报仇，都一笔一笔地记着。如果还能回来的话……
　　亚当的眼中有光：“木歌赞成我这么做？”
　　“为什么不？我虽然是人类，但是不会善恶不分啊。”木歌伸手抚摸亚当的脸颊，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像是要记着他的模样一般的：“如果我说我不想去那边，你会强行带我过去吗？”
　　亚当的表情流露出一丝惶恐：“木歌不愿意跟我一起吗？”
　　木歌摇摇头，他只是想让亚当逃得快一些。“我只是做个假设，你不要介意。”
　　在感受到亚当强烈的情绪波动后，木歌决定放弃让他回答，而是改为了逃避。
　　“我会强行带木歌走的，你生我的气也好，不理我也好。”亚当片刻之后依旧回答了木歌这个让他难受的提问。“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到那一天之前我会等着。”
　　“傻瓜。”木歌觉得他的想法是在单纯，或许这种“等到你原谅我”的做法只适合亚当这样的特殊族群：时间在漫长的岁月中并不是那么奢侈，更重要的是两人的心意。
　　亚当小心地看着木歌的反应，见到他笑得难看，一时有些怔忡。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木歌朝向两人身后望了会儿，忽然问起亚当。
　　亚当的飞行速度已经到达上限，依旧不能逃脱人工飞械的追赶。木歌清楚地意识到，他害怕的东西还是来了。
　　亚当的目光落在木歌脸上，炽热而坚定：“听见了，我不会放下木歌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木歌慌乱中不忘了思考这个问题。他和亚当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人跟上，可在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对方就追了上来。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芯片，是芯片。”
　　虹桥给亚当装的芯片他早在路上扔掉，唯一剩下的只有蔡云依交给他的那一片。这东西木歌一直以为只是存了重要的资料，根本没有想过它还是个微型定位器。——现在想要扔掉它也已经晚了。
　　木歌听着空中密集的旋翼转动声，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现在你没有选择了，放我到地面去吧。”
　　“不。”亚当快速拒绝，抱着木歌忽然一个急转。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地面切去。木歌不明所以，以为他总算想通了，正想找准时间往下跳，亚当瞬间抓紧了他：“木歌做什么？看看下边，把芯片扔水里去。”
　　木歌被他抓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转移话题道：“这点小雨……丢在地上水坑里不行的。”在他的认知里，定位芯片大部分是防水的。但深水区不一样，在强大的水压下，芯片会失去功能。
　　他话音刚落，头顶上一阵闷雷响了起来，不远处的天空开始频频出现电光。
　　看来雨势是要变大了。
　　两人在低空区听到了一阵子弹破空声。尽管无人机上的枪械经过了消音处理，两人还是能远远地听到。木歌毫不怀疑对方是用了热成像技术。……这个距离离他们相当近了，应该只有几百米。
　　亚当如果不放下他，纵然不被击伤，和机器拼到力竭，几乎就是死局。恩唯的机械木歌是领教过的，只是小离暂住的机体就是时下最先进的，换做现在的无数飞械，他们根本逃不掉。
　　如果他们的最终结局是死亡，那么不让恩唯如意就是木歌这时候想的。
　　“亚当……穿过城市，去海上吧。我要把芯片丢进海里，这样让他们永远找不着。”木歌轻轻在亚当耳边说着，心中反而平静了。
　　亚当接受了他的提议，微微点头：“好。只要木歌不和我分开，去哪里都可以。”
　　“ 回你的家啊，傻子。”木歌望着远处的闪电，感觉夜风里夹杂的雨慢慢变大了。
　　飞到海边太远，木歌不知道亚当是否能够撑到那时候。可是他不愿意放弃，即便只能活他们的其中一个。大半个小时过去，木歌已经被雨淋得浑身是水，亚当的翅膀显然也受了影响，速度不如先前那么快了。欣慰的是两人后面的无人机，不知道是不是不防水的关系，少了一半的数量。
　　为了不让无人机对准飞行的亚当，木歌甚至想过到他的身后去。亚当的体力消耗大得快要跟不上了，木歌取下了淋湿的糖袋子，将沾着雨水的糖块塞进他嘴里。
　　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亚当没有开口说过话，木歌知道他是在节省体力，心中一阵恻然。好在这一场雨将亚当的体温控制在一个相对合适的范围，可替他解决高温的同时又增加了要命的负重。亚当没有咀嚼，机械地把糖块吞下，一次又一次地张口等着木歌喂。
　　木歌替他擦着脸上的雨水，将剩下不多的糖都送进了他的口里。
　　“好一点吗？”木歌眼眶红着问。
　　亚当再一次张口的时候，木歌伸手捂住了他。“不用回答的，我知道。”
　　两人距离海边二十公里的时候，木歌的前臂已经被子弹击中，亚当的飞羽上也破了好几个口。如果以现在的速度下去，大概再坚持十分钟就有希望……木歌内心计算着无限种可能性，手臂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亚当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抱住他，只是飞行就已经让体力透支。
　　这时候是他最好放弃自己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节日快乐！虽然要过了……hh，永远都过61~


第125章 告别
　　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他当然是不愿意的。不管亚当的世界是怎样未知，都不会像今天这样遭遇危险。木歌感谢这场雨，如果不是这场雨，亚当应该早早发现他受伤了。
　　连续不断的雨水冲刷着伤口， 让他没有办法去处理，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体力撑到海边。血水顺着亚当的后背从空中滴了一路，从亚当没有发现开始，木歌就知道他已经极限了。
　　亚当只是望着前方，机械地扇动翅膀。
　　“亚当，再坚持一会儿，你可以飞过去的。”
　　木歌的声音在风雨里缥缈又微弱。他不知道亚当听不听得清，也想再和他拼一拼遥不可知的未来。亚当忽然间毫无征兆地往下落了几米，之后又奋力振翅将两人抬高。这个状况已经出现过好几次，木歌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起死了是没意义的。”
　　“不。”亚当出乎意料地回应了：“要木歌一起、活着。”
　　“你走了，大家都能活着。亚当……你快飞不动了。我好歹算半个公众人物，他们不会公开处刑我的。”木歌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有小离在，我能找到最好的律师，把这一切都推说成一场意外事故。”
　　“我会等着你回来的。”木歌用完好的手扣紧亚当的肩，将自己从亚当的怀里撑起来一点儿，伸出那只已经没有知觉的手碰了碰亚当的鬓角：“你怎么总不听我的话呢？”他发现自己的视力越来越模糊了，眼皮沉沉的想要睡去。
　　“你不是说过……我和你一样，有再生能力吗？那么我就不会死的对不对？”木歌忽然一个激灵，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说的……是不是都是骗我的？……其实，我还和普通人一样，根本就、没有…………”
　　“我没有骗木歌。”亚当被他说得红了眼，急匆匆地朝他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下发现木歌的脸上深深浅浅的血渍，几乎浸润了半身。
　　“别欺骗自己了……你再不放下我，就回不去了。”
　　木歌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悲伤，亚当此刻的模样他没见过，像是在哭。他无力去改变现实，可他能劝亚当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