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56)

　　“我吃不吃饭，不是小离关心的事吗？你在外边，有吃有住有自由，关心我做什么。你要是关心我，就不会走了。我就当你是小离，错了吗？”
　　亚当的话敲得木歌一阵眩晕，他在怪他？明明是他叫他走的，现在竟然怪他？
　　“是你选择让我走的，要不是你有莫大的选择权，我能出来吗？真得谢谢你，让我进去，又让我出来。”木歌发现自己太在意他的话，连自己想说什么都控制不好了。
　　“不客气。”亚当简短地接了一句。
　　木歌听得火冒三丈，他是故意听不懂他的话曲解他的意思吗？他到底想不想他回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忽然木歌的屏幕一亮，发现小离将他的实时视频传送了过去。“小离你——我让你开了吗？”
　　“在人类礼仪里，说话的双方不应该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吗？”小离没有回答木歌，而是反问了一句。“主人不让亚当看您，他可能会误解您的意思的。”
　　木歌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不想跟亚当眼对眼，手掌一张挡住了摄像头。
　　“呵。”亚当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十足的鄙视味。
　　“还不如机器人。”
　　“…………”木歌发现自己不敢见他了。亚当的话跟他的玫瑰园一样，全是刺，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尤其是他明白过来自己在乎他，这种感觉让他溺水一样难受。
　　以前不管亚当说什么他都可以顶回去，可现在听他说话就好像刀子往自己身上送。
　　“小离，我不要和他说话了，挂了吧。”木歌发现自己连看屏幕上的亚当都不能了，开口吩咐小离。
　　“木歌。”亚当似乎听见了，忽然喊他的名字。
　　电话依旧持续着。木歌听到他喊，心又被捏了起来：“做什么？我不如机器人，更不如你的Alan对吗？我让你去一次月馆，知道他们抽你的血，还内疚了好久。”
　　木歌的目光落在地上，叹息一声：“你伤了他送他去也无可厚非，是我说人命重要。”
　　木歌说完没有等到亚当的回复，抬起了脸。电脑屏幕上的亚当神情十分专注，正望着摄像头听他说话。
　　“反正你的恋人一个接一个，没了我你不过少了一个交通工具，等翅膀长出来，也不需要了。”木歌自嘲道，这几句话不知是说给亚当听的还是自己听的。
　　亚当忽然垂下了眼眸，睫毛盖住了大部分瞳孔，看不出在想什么。
　　“木歌能回来吗？”低头的大猫忽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
　　木歌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回来？你知道吗，我现在躲着虹桥的人……都不知道要躲到哪一天。”
　　“是我害的吗……”
　　亚当的头又低了一些，木歌看到满头的银发自他颅顶倾泻，华丽地铺占了镜头的大部分面积。
　　“亚当。”木歌忽然挪开了挡住摄像头的手：“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亚当垂着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如果不想回来，为什么要见我？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你。你不是新娘。”
　　木歌忽然间又听不懂他说什么了。
　　“新娘？我当然不是新娘。”木歌望着亚当的眼，忽然从他眼里读出了愤怒和悲伤。
　　“小离，退后一点——”
　　尽管木歌已经喊得够快，可机器人的反应速度依旧不够迅速，亚当的指甲划到小离身上，碰撞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又来了……木歌想。亚当发怒的时候总喜欢攻击面前的东西，连机器人的小离也不放过。幸而不是个真人……即便如此，小离的电子眼依旧受到了伤害，一条贯穿的抓痕留在了镜头上。
　　“亚当，不要伤害小离！”木歌出声喊道。
　　一击之后的亚当胸腔还在起伏，但是控制住了自己不再攻击。
　　“讨厌木歌，我讨厌木歌。”亚当的声音变了调，盯着小离的眼睛既愤怒又委屈。
　　木歌被他这模样搞懵了：“你这么讨厌，那我下次再打过来。”
　　不敢看亚当是什么表情，木歌飞快地切断了视频电话。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也控制不住，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亚当就能更确切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呢？
　　——他说的一定不是讨厌他对吧。
　　到那时候他再跟他好好谈一谈。
　　木歌打定主意，合上了电脑，闭眼整理自己的情绪。亚当说讨厌竟然令他如此难过，好在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杀伤力。


第61章 希望
　　“主人喜欢亚当吧。”小离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把木歌吓了一跳。
　　他刚刚的确是合上电脑了，小离应该在睡眠状态才对。
　　“你怎么……”木歌皱着眉，她的确是有自我意识了，竟然开始干涉他的事。
　　“虽然亚当抓伤我了，不过我并没有生气，还有点高兴。”
　　小离的几句话把木歌说得云里雾里。“他抓坏了你高兴什么？”
　　“因为您的关心。”小离答道。
　　虽然没有形体也没有2D的动画形象，木歌似乎看到了她微微鞠躬的模样。
　　“您一直把我当木凌小姐对待，我好高兴。虽然我是个机器人……”小离的语气忽然低落下来湳風：“我怎么会是个机器人呢……”
　　“小离。”木歌打开电脑屏幕，让她的动画形象出现在视野里。“你应该躲起来，不让我知道你的‘存在’。什么时候的事？我来虹桥之后吗？ ”
　　小离的动画形象在短暂的沉吟之后开口：“不，在那之前，只是我不解和犹豫了很长时间。”
　　“你不怕我送你回工厂吗？”机器人产生意识之后是需要销毁的，以防对人类产生威胁。这一条在所有的机器人购买时都会有专人致电拥有者复述，木歌当然也读过。
　　“怕。可是我觉得您不会送走我的。”小离的声音变得小了，像是人类害怕的时候的模样。
　　木歌只是逗一逗她，并没有把她销毁的打算。某种程度来说机器人的自我意识能让他们更智能，虽然也会有暴走的危险。黑市上许多人放话高价回收这样的机器人，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有市无价。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送你走。”木歌可不会给她什么承诺，如果小离的自我意识变得不可控，那他还是会考虑送走她。
　　“我会听话的主人。”小离的形象又朝向木歌深深鞠躬。
　　“你的眼睛需要修理，可我暂时不能联系工厂给你换个新的。”木歌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又加了一句：“等Alan回去吧，他如果没注意到你的眼睛，可以告诉他。”
　　“没关系的主人，我身上的摄像头还够用。”小离虽然伤了一只眼睛，可另外一只眼睛是好的。
　　木歌考虑的是他没有那么方便看到亚当，不过这一点当然不能和这个有了自我意识的机器人说明。
　　“如果真的不能用了，我再去麻烦Alan先生。”
　　小离对Alan的客气让木歌心里多了些别样的感觉。“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和Alan吵架，或者是打起来了，你会帮谁？”
　　小离笑了起来：“您和他因为争亚当打起来吗？”
　　“…………”木歌很是怀疑小离知道得太多了。
　　“我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他能和您争，你们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亚当了。”小离说着自己的分析。“Alan先生的履历并不像主人这么优秀，我如果是亚当，一定会选主人的。”
　　木歌无奈着笑笑：“ 可是大家这方面都不是这么选的。”
　　“亚当喜欢Alan先生的模样吗？可我怎么看都是您更接近亚当，他如果选择Alan先生，是不认可自己吗？”
　　“不是这样子的。”木歌尝试向小离解释人类的思维：“有的人喜欢和自己差不多的恋人，有的人喜欢比自己弱一些的。而且……个体的相貌会起很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