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诡务司(190)
没想到先是查克自己犯蠢,然后就是李好问连哄带诈,竟然可以分文不花,就能获得一件“天”字号法器的线索。
章平心中欣慰地想:李司丞办事确实是老成多了,而且说话噎人,做事坑人,怎么有点像当年屈突宜的风范啊?
可是一想到屈突宜,章平赶紧低下头,他就算不能像秋宇那样一天到晚顶着一张死人脸,也不能让自己的伤感与软弱叫外人看了去。
章平思绪纷纷的时候,李好问已经在毫不留情地拷问查克。
“你是如何知道那天晚上承天门前有事发生的?”
查克支吾了半天,竟给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复:“其实,这是吾在景寺中感知的。”
“吾那天晚上在敝寺祈祷室中祈祷时,感应到了一件神级法器引起了天地异象,方位就在皇城内。”
“吾想,总不可能是有人在大唐皇帝陛下的寝宫里用法器打架,所以就瞎猜了一个承天门。没想到,还真是承天门啊!”
李好问险些被气笑了。
他原以为这查克是从金吾卫、宫中内侍,或者当晚进皇城躲避的高官贵眷那里得到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猜的。
只是,他没想到那晚“神律之磬”调动的能量之大,竟然令躲在波斯胡寺内的查克也能感应到。
一旦回忆起往事,李好问的情绪便不由自主地沉淀。
而查克这人在长安生活多年之后,极会察言观色。他判断李好问刚才真的动了气,而现在也是真的很伤感。
“查克,关于那件天字号法器,你能提供线索吗?”
李好问放低了身段,低声向对面的胡僧恳求。他不想错过任何一点能够对抗“神律之磬”的可能。
而这时查克才突然睁圆了眼:“吾……小僧已经提供了线索啊!”
诡务司中众人尽皆愕然。
“吾已经告诉各位……八月二十九日夜,吾感知到了一件神级法器,勾动了天地异象。敝寺所说的‘神级’,就相当于贵司所说的‘天字号’啊!”
李好问一愣,竟然绕了绕才反应过来——
这人所谓价值十个金珠的线索,竟然就是“神律之磬”曾经在承天门前出现。
这是想把诡务司已经知道的信息高价卖给诡务司。
不止如此,他还想以此为契机套取信息,搞清楚八月二十九日晚承天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简直是——无本的买卖做到飞起,算盘打得忒精明!
哦对了,这个查克,原本并不知道他交易的对手方就是诡务司,或许还情有可原……但对方顺手就把诡务司给“举报”了。
就见秋宇黑着一张脸,冷冰冰地道:“你说的那件神级法器,敝司早已知晓。所以刚才你说的不算!”
秋宇的气势太过慑人,查克因此瑟瑟发抖,但这位到现在都还未想清楚:咋就不算了呢?他确实说了一件关于天字号法器的信息啊!
“既然你无法完成在鬼市立下的契约,那就必须补偿——补偿条件是倒赔十个金珠。”
查克:……这,这咋就又要倒赔十个金珠了呢?
但他无力对抗秋宇那慑人气势带来的强力威压,只能声音颤抖着开口:
“敝,敝寺在三年前上一位大唐皇帝陛下灭佛之时,惨遭池鱼之殃,隶属敝司的田产被尽数抄没,而寺内的财物也都……都不见了啊!”
查克没办法,只能哭穷。
但他毕竟是个僧人,不擅说谎,语气一顿,就被李好问抓住了破绽。
“义宁坊景教波斯胡寺,在建筑时便预留了地下的密室,除了安葬一些重要的主教和执事以外,地下还有专门的珍宝室。”
李好问说到这里赶紧招呼叶小楼,
“叶参军,这十个金珠的赔偿,就从查抄珍宝里扣除吧!”
其实李好问也不知道波斯胡寺地下是否专门建有珍宝室。但大唐景教毕竟是基督教派的一个分支。后世与波斯胡寺规模仿佛的教堂有那么多,都有个地下室、珍宝室什么的。所以李好问也想当然耳。
老实人查克真的被吓住了——没想到他跟人诡务司玩心眼子结果把自己给玩了进去。
他连忙向李好问和秋宇等人拜倒,大声道:“启禀两位长官,吾之景寺确实有一件神级法器……的线索。但是吾必须向吾主祈求,得到吾主降下神谕,才能确定是否向外界透露。”
李好问那边幽幽地道了一句:“那就向你主祈求吧!”
秋宇在一旁补充:“祈求的时候别忘了说十个金珠的事。”
查克:……
第 89 章
白衣僧查克离开之后, 诡务司正厅内,李好问、秋宇、章平三人都低下头:谁也没料到,在鬼市悬赏神级法器, 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只有那缺心眼儿的叶小楼指着查克的背影哈哈大笑:“竟还检举到爷爷头上来了!哼,昨晚就觉得你不大靠谱……”
章平见李好问一直不说话, 小心翼翼地问:“李司丞, 还有什么思路没?”
李好问正在出神,听见这话忽然道:“我去找个人聊聊, 没准就有思路了。”
章平愕然:这等涉及神级法器的机密大事,能上哪儿去找人聊?
而秋宇神色肃穆,望着李好问朝机要室赶去的方向,眼神凝重,似乎领悟了什么。
机要室里,李好问请出小红鱼遮摩遮利, 心中默想做好定位,然后纵身一跃——
道观草庐中, 二十三四岁模样的屈突宜拿着一支笔, 正在写字。头也不抬便问:“今天又想要聊几文钱的?”
李好问:……
他很想问问屈突宜, 上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随即心底又泛出一丝黯然:其实也聊不了几文钱的……他现在的实力只够聊一炷香,没法儿再多了。
……
“你是说,你乔装改扮, 偷摸去某个地方打听有关重要法器的线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对家,结果对方反手就将你给举报了……”
二十三四岁的屈突宜笑吟吟地总结道。
李好问惆怅地点头:“是呀……”
“而且还是举报给你自己?”
李好问一边点头, 一边觉得更心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边屈突宜实在没能忍住, 大声笑了出来。
年轻时的屈突宜还没开始蓄颏下那一小把山羊胡子,面相真诚而坦白,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弯弯的,眉宇之间看不到半点忧虑。
李好问竟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过,你打听这么重要的法器做什么呢?”屈突宜好奇地问。
“这个……”
李好问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屈突宜:他总不能说“我需要这枚法器就是用来为惨死的你报仇雪恨的”。
任何涉及到屈突宜本人未来的线索,他都不能提。
事实上,就算他提了也没用,因为会被直接“屏蔽”——屈突宜能看见李好问嘴动,但听不见李好问在说什么。
屏蔽李好问声音的,是天道,是时间运行的自然规则,是“失去的永不复还”——“时光术”为这个世界开启了一个“漏洞”,那么天道便又毫不留情地将这“漏洞的漏洞”彻底堵上。
李好问以前还起心想推荐屈突宜去学个唇语的,但他又想,万一以后和这位说话的时候自己脸上会打上一片马赛克……所以还是算了。
“在中土的景教,未来会遭遇一场劫难。”
大约是景教与屈突宜毫无关系的缘故,李好问这几句话没被“天道”屏蔽。
只见屈突宜扁扁嘴:“我就总觉得那些白衣僧人奇奇怪怪的。你放心,我对那十字寺可没什么同情,就算你告诉我,我也犯不着去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