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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诡务司(355)


  查克暂时没有任何来自吐火罗的性命之忧了。
  此刻的查克,眼里泛着感激,往李好问手中塞了一只陶杯,旁边抱着罐子吉鲁就抢上前,往这陶杯里灌上了满满的美酒。
  查克捧着手中的酒水,用字正腔圆地汉话对李好问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李好问笑着指指灞桥:“但我们现在正往东。”
  灞桥和骊山都在长安城东面。
  “再说了,你是个胡僧,这般犯戒,真的不打紧吗?”
  查克连说:“不打紧不打紧。”
  说着,他就像是生怕李好问阻拦似的,举起手中的陶杯,将里面的酒浆一口饮下。
  “今日吾等是为了李司丞这个好朋友而犯戒,值得铭记,也值得吾回去花上几日几夜在吾主面前祈祷忏悔……过了今日,就再也不犯这戒律了。”
  看见查克饮酒,后面吉鲁与马赫什也很干脆地一扬脖将酒饮了。两人都是豪爽无比,显然是真的将李好问当成了“就算犯戒也要结交”的真朋友。
  李好问无奈,值得饮下了杯中的酒。
  查克向长安城的方向探了探头,忽然笑道:“又有人来送行了。李司丞,吾等先行告辞。”
  灞桥旁,叶小楼眼尖,先看见了来人,立即呆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楚郎君!”
  李好问根本不用看向来人。只需看叶小楼这副反应就知道来人是谁。
  英姿飒爽的楚听莲作男儿打扮,穿着胡服,跨马来到灞桥畔。
  
  “多谢今日来相送。”李好问豪放地一拱手,以平辈友人的礼节对待。
  楚听莲咬了咬嘴唇,道:“李司丞,感谢你为杜……杜郎君所做的一切。亭连纵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京中的一应事务,敬请放心。”
  此前李好问令杜依梅复活,这般天大的恩惠令楚听莲极为感激。
  因此,这次离开长安之前,李好问派人悄悄送了一枚“消息镜子”给楚听莲,要她留意长安城中的各种消息,将那些重要的通过镜子告知诡务司。
  另有一枚消息镜子,则通过章平留给了章平的家人。一方面作为一家人之间互报平安,紧急联络之用;另一方面如果章家人从炼石宫探听到一些重要的消息,也会通过消息镜子传递给诡务司一行人知道——当然,这些得是炼石宫愿意透露给她们的消息。
  此刻,李好问郑重托付:“楚郎君,通过过去那些日子的合作,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我们在京中的双眼。”
  楚听莲用力点了点头,迈上了一小步,压低声音对李好问道:“李司丞,您是第二位愿意将亭连当成是一个‘人’来看待的人,不带任何偏见。为此,亭连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必定不会辜负期待。”
  至于第一位,想必就是当初令楚听莲痴心错付的郑兴朋了。
  说毕,楚听莲郑重向李好问一揖到底,随后潇洒地向诡务司中各人挥手作别,随后上马离开。
  就在李好问身边,顺理成章地听见了那番承诺的叶小楼语气酸涩无比:“看起来,莲娘是中意李司丞了。”
  李好问十分无语,本想忍忍的最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对叶小楼道:“你没听见楚亭连说吗?我是将她当做了一个‘人’,而不是把她当成了一位‘小娘子’啊!”
  叶小楼挠挠头,忽然大喜:“这么说我还有希望?”
  李好问:但凡你当着人家面的时候能说句话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这时,原本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吴飞白凑了上来,坏笑着道:“要不,叶参军你在这边留下来,与楚郎君一起做诡务司的双眼,一个左眼,一个右眼?嗯?”说着,这家伙还故意挑挑眉毛。
  叶小楼抿着嘴想了片刻,貌似还真的衡量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但是他马上就矫情地回答:“不要,爷爷这都还没有建功立业!”
  话虽如此说,但话里话外对吴飞白这个提议多少还有几分感兴趣。
  这时候卓来在旁添了一把火:“这才对嘛!眼看人家楚郎君立的功劳都要比你大了,你有啥脸去娶人家?”
  叶小楼顿时不说话了,立即返身回去牵他那匹高头纸马。
  然而诡务司一行人被这么一耽搁,便又有一对送行的人赶了上来。
  “六郎,六郎——”
  赶来的是李好问的堂伯父,族老李贻,以及李好问的四堂兄李好威。
  诡务司一众人中,只有卓来与这两位相熟。且如今也只有章平对李家当年的纠纷有些了解。当下诡务司众人纷纷让在一边,让李好问与特地赶来送行的亲戚叙话。
  “六郎,”李贻开口时一片为难,吞吞吐吐了好久才说出来意。
  李好问一听,原来是李好威自从得了那个散官官职之后,就一直没能补上个实缺,天天在家里赋闲。李家觉得这不是事儿,如今听说李好问要随河西军前往河西十州,就想让李好威跟着李好问一起出这趟远门,路上好历练历练。
  李好问与李好威两个堂兄弟,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两人原本年纪差不多,但是现在李好问的气度明显要比李好威成熟太多了。
  “六郎,让好威跟着你出去历练历练吧,他能鞍前马后地为你服其劳……这,这也是叔祖的意思。”
  李贻见李好问一直没说话,一着急,就把李汉抬了出来。
  而李好威则向李好问使眼色,意思是:六弟先答应下来,之后到底如何咱兄弟俩再商量也不迟。
  一时间李好问突然想起伯父和堂兄在那伽诱人投水那夜里投过井,险些淹死,想来也是无法光宗耀祖、心理压力太大的缘故。
  他一时心软,便点头答应了。
  李贻大喜,当下规规矩矩地向李好问施了一个平辈之间拜托的礼节,又深深向儿子好威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多说,转身打马走了。
  而李好威见终于被李好问接纳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操纵着座下的马匹,向李好问这边靠过来,要与李好问并辔而行。
  李好问见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匹雄健,口齿也轻,脚力应当不错,想必是家里为他此行做了充分的准备。
  然而李好威身上却只带了一个小包袱,看那包袱的大小,应该只够携带一身替换用的里衣,和一些官凭路引之类的必备文件。不大像是出远门的装备。
  要不是对这位堂兄知根知底,李好问差点要以为堂兄带了空间类型的法器,就像秋宇的竹箱,或者章平的陶壶那样。
  这时,与李好威相熟的卓来催着他座下那匹小马也赶了上来,好奇地开口询问:“咦,四郎君,你和我们郎君一道上路,只带了这么点行李吗?”
  李好威兀自没意识到,随口回答:“没,我阿娘给我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我一人足够了,到时候分大伙儿一点儿……”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伸手向马背后本该驼箱笼的地方摸去,却摸了个空。
  李四郎骇然回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目瞪口呆地抬头,向来处看去——本该在灞桥跟前依依相送的父亲李贻,早已走得连人影都无了。
  “我……”
  人人都能猜到李好威没能喊出口的是什么话:我阿耶把我出门上路的行李都顺走啦!
  李好问也在心中暗暗为堂兄点蜡。
  看来,族老一家为了锻炼这个堂兄,真是豁出去了。
  然而这并不关李好问的事,他只是随意对李好威说:“想必伯父还未走远,四哥去赶也是赶的上的。”
  然而李好威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到明了,再由明了到失落,最后变做了下定决心。
  “不,不必如此——”
  李好威咬了咬牙道:“万万不可以因为我耽误了六郎的事。”
  他垂着脑袋,小声对李好问道:“六郎,我听叔祖说,从今往后,无论朝野,都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也是在不想像以前那般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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