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反派的我日行一善(29)
陀思微微偏过点脑袋,落在眼前的发丝掩去了些许眸光,“有点令人遗憾,他还挺希望你加入的。”
“……他?”织田作之助出声。
“对,他。”
——陀思摊开两只手,唇角微微弯起,“他虽然没有和你提过【死屋之鼠】,但我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拥有过往全部的记忆。”
【他】。
陀思用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人称代词,用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没有任何明确的人物指向性,说出口的句句为真实。
如果此刻叶伊赫的意识尚且清醒,听到这些的他一定会对系统发出警告——[喂喂,他在卡你的判定系统漏洞套话呢。]
但系统无法辨别这种好似在谈论其他人的言外之意,由字符串构造出的程序监测、审查了这几句话,又为它亮起绿灯。
“……是吗。”
织田作之助则会将陀思的这句“什么都知道”当成是【主人格的特权】。
因为对方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所以拥有副人格的记忆也并不奇怪。
遑论他方才喊出的称呼是“织田作“,而不是初次见面时的“织田君”。
虽然副人格的费奥多尔向他强调过要装作不认识主人格,但这打算在最初就破灭了。
而眼下,织田作之助面对着同一具身体、同一张脸,只是性格略有差异,谈吐也十分有礼貌的费奥多尔,警惕性虽然没有消失,却也产生了些许动摇。
如果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期望……要答应加入【死屋之鼠】吗?
织田作之助的神色明显迟疑了,似乎在思考对方的话。
他以往也收到过很多组织的加入邀约,但无一例外是拒绝。
于他而言,必须无条件服从上司的命令这点,是比独自完成杀手工作还要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但如果是会双手合十,笑着向他拜托拜托的费奥多尔……
织田作之助的思绪恍惚了下,忽然想起对方对这段关系的定义——友人。
“我的答案还是拒绝。”
沉默许久,他才再度开口道,“他的忙我可以帮,但我不会听你的命令。”
织田作之助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
如果只是出手帮忙,不加入【死屋之鼠】也可以做到。
“这样啊。”
陀思却好似已经听到了正确答案那般,分外愉快的微笑着。
即使织田作之助可以肯定,对方的眼底根本没有丝毫笑意,也并没有真的感到高兴。
“那就这样也不错。”
靴底踩在稍显黏腻的血泊中,陀思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陀思身上这套带有洁白绒毛边的黑色披风是织田作之助找裁缝订做的,连同那顶白绒绒的护耳毛毡帽一道,仍旧没有沾染半分血迹。
倒是沾上了点灰尘,陀思发现了,抬手轻轻拍去。
“如果织田作以后改变主意,我是随时欢迎的。”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友好,日语远比苦练多时的叶伊赫流利且标准得多,“祝愿我们未来再会。”
“你把这些人都灭口了,”
织田作之助紧盯着陀思的暗蓝眼瞳一眨不眨,话语变回以往面对委托人时公事公办般的平淡,“不打算连我一起吗。”
毕竟他所知道的情报,要比倒在地上的这些人多得多。
遑论还有他用异能力所看到的那个不到五秒的未来,格外诡异。常年工作所磨砺出的直觉也在告诉他如果此刻向对方发动攻击,自身将会陷入凶险。
“嗯?并不打算这样做。”
听到这句话时,陀思的步伐已越过织田作之助,却随之微作停顿。
屋内腥甜的气味仍然浮动着蔓延开来,在片刻的死寂后,陀思回过头,唇角终于向对方扬起一点点冷淡的、真切的微笑。
“我想见识下【可能性】。”
“一种位于我预测之外的,有趣变数。”
……………………
嘈杂喧闹的动静,但离他很远。
似乎有尖锐的警笛在响起,还有喇叭在高喊着什么话语,但他的五感好似沉在海底,听到的东西都显得格外朦胧而遥远。
叶伊赫醒来时,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好像被人痛殴了一拳。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脑袋,在摸到毛茸茸的护耳毡帽前,先被骤然尖锐起来的痛觉激出了声轻嘶。
指缝间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下来,大概率是出血了,量还不少。
什么情况,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被哪个王八蛋揍了一顿吗?别让他知道是谁。
打是原主捱的,疼可是他现在受着,那打了原主不就等于在打他——这根本就是活脱脱的挑衅!
在等待视觉恢复的短暂过程里,叶伊赫在心里已经给对方判了死刑。
眩晕勉强消失后,他松开手,发现指间确实沾了些许暗血,看起来受伤不轻,需要尽快治疗。
当叶伊赫再抬起视线时,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一处相当气派的大堂,挑高的穹顶宽阔且极具现代感,大面积的玻璃隔断比比皆是,有着繁复水晶坠饰的琉璃灯高悬在正中央。
往左边望去,能看见一整排空荡荡的封闭式柜台;往右边望去,等候用的软椅此刻无人敢坐,许多人都惊恐的挤在角落里。
他自己也是,跟着好些人一起靠墙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叶伊赫粗略辨认了下,都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一看就明白他已经离开日本,不知道又被迫跟着原主来到了哪个国家。
不远处站有全副武装、脸上戴着头套的三个高大壮汉,两个持枪看着他们,剩下一个在与门外的特警对峙。
这种场景,叶伊赫在现实里从来没遇到过,但在影视作品里看的次数可太多了。
“孩子,你还好吗?”
不知道他醒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此刻身边有位老婆婆很是担忧的看着他,甚至抬手轻轻抚摸上他正突突钝痛着的脑袋部位。
她看起来试图找到东西给他止血,但银行必备的急救箱距离他们都太远了,想要离开原位又会被劫匪怒斥。
“真的很抱歉,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他们用枪托砸……”
叶伊赫的身体有点僵硬,不,简直可以说是愣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这位面容慈祥温和的老婆婆靠得太近,而是她说出口时的发音。
还有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着传来的模糊话语。
这、这被称为十分优美动听,但语速过快时总感觉会出现近似咯痰的紧咽音,但整体依旧偏向柔和的发音……
哈?该不会是法语吧?
反正肯定不是俄语汉语或者日语啊!
……不是吧?!这家伙到底有多能跑???!
叶伊赫的母语已经快要进化成无语。
得了,他努力学了这么久的俄语和日语,一下子又给他前功尽弃了!
还有被他顶号的费奥多尔老兄,这位的语言天赋是不是有点太好了,都几种外语了啊居然全部精通??!
这要让他怎么办?!好家伙,每次都是哑巴开局!
面无表情的叶伊赫,整个人都快要淡淡的裂开。
但他现在还不能碎,身边正有个打扮精致的老婆婆在等他给出回应。
“…………”
叶伊赫只能勉强挤出微笑,轻轻向她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情。
法语他只会一句干巴巴的bonjour(你好),还是当年第二外语为法语的大学室友教他的。
在这种气氛焦灼的紧张时刻,显然他无论对着谁bonjour都不太对。
那位老婆婆似乎还很担忧,但眼下她也做不到更多的事情了,只能满目忧愁的将双手并拢在胸前,默默祈祷。
叶伊赫瞥了一眼那个祷告姿势,感觉和他之前待过的东正教还挺像——但东正教本身就是基督教的分支,他不怎么能搞清这其中的细节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