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了解一下(20)
唐祁镇晃了晃眼神,朝他笑笑,不过隔着口罩对方应该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很快就睡着了,唐祁镇也收回漫天飞的心思,开始构思小裙子。
还是没有灵感,他戴着耳机把早晨护士姐姐们的话反复听了几遍,脑子只有紧张急促的抢救场景,根本不适合服装设计。
头晕,心烦。他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犯困。输液室里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小凳子,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倚靠。
唐祁镇盯着小窄床里睡得正熟的学长,心想他应该不会很快醒来,便大胆地趴在他身边眯上了眼。
他心烦并非只是因为一时画不出稿子,而是对这几年来自己的状态感到担忧。每次发布设计图纸,他都会收到好坏各种评论,而上个月交出“森林系列”的最后一幅稿子,却意外收到了很多差评。
倒也不是恶意攻击,只是说和同系列的前几幅作品相比感觉没这么惊艳了。对此唐祁镇也有感受,他现在处于创作瓶颈期,少了对画作核心的思考,画风变得模式化机械化,也不像以往那么有表达欲了。
他很讨厌这样的状态,因为自己好像除了画画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还有一个月就满19岁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画不厌,没想到还没画几年就卡壳了。
想到这儿他脑子里空白了一阵,隐隐有些不安,只能戴上听歌,努力把情绪挤出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身边的动静。唐祁镇迷糊地拉回意识,没好气地深呼吸了几下,扭头一看——
傅研生不知什么时候侧向自己睡了,似乎也因为察觉到动静,寻声缓缓睁眼。
两个睡得迷糊的人对视,傅研生虽然抱病,但清醒的很快。
唐祁镇突然对上他的眼神,意识到自己那不安分的小爪子还搭在学长身上,吓得猛收手,呲溜一声端坐在椅子里。
“我……不小心睡着了。”
对方沉沉吸了口气,哑着嗓子道:“让你离我远点,你偏不听话。”
唐祁镇心虚地眨眼,见沉厚的金色光线透着窗帘照进来,估计已是傍晚。他赶紧扯开话题:“你饿吗?”
傅研生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从床里坐起来,先是搭了下额头,摸到一张半温半凉的冰贴,轻哼了声,然后抬手试了下后脖颈的温度。
“体温好像退了不少。”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谢谢,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去买点吃的。”
居然又想把自己撵走?唐祁镇态度很坚决:“不行,我答应你室友陪到晚上。”
“我室友?费知白?”傅研生径自嘀咕了几句,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唐祁镇,“你一整天都没课?”
“有节思修……”唐祁镇嘴快,又心虚地补上后半句,“被我翘了。”
“嗯?”傅研生眼梢一挑,偏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唐祁镇被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极不自在,想起费知白的歪理,为自己辩解:“这叫化理论为实践……”
“呵呵,”傅研生垂眸笑了声,“唐祁镇,知道我是谁吗?”
“学、学长?”
“也是纪检部长。”他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意思不言而喻。
唐祁镇吃瘪,有种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感觉。
半晌,他没好气道:“我是为了你翘课,你还把我逮了,简直没人性。”
“我工作的时候就这么没人性。”傅研生冷起脸,靠在床里双手环胸,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唐祁镇顿时心里没底,早听说C大学风严谨,在全国高校几百所高校里都颇有名气。翘一节课会怎么样?扣平时分?写检讨?还是更严肃的处罚……
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学长。
傅研生敛着眸子。他暗戳戳瞥了几眼,也没看出表情,不知所措地低头。
“噗——咳、咳咳……”片刻, 学长总算憋不住了,假装咳了几声掩饰笑意,“你也太好骗了。”
哈??唐祁镇垂死梦中惊坐起。
“我们学校还没这么严。”傅研生笑着叹了口气,“不过,以后还是规矩点吧。”
唐祁镇这才放心,随即被气愤代替。
“我去给你买粥,你可给我乖乖躺好了!”他穿上衣服,摔门出去了。
傅研生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咳了两声。
唐祁镇觉得又气又好笑,在心里嘀嘀咕咕吐槽了几句,吃过晚饭回去的时候,傅研生已经卧在床里看书了。
雾草,傅大学霸你不要命了?
他赶紧上前把书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看到上面整齐的笔记,不由得有些佩服。
傅研生眉头微皱,瞥了眼正欲说话,就被唐祁镇打断了:“赶紧吃饭。”
说着他把书反扣在床里,不经意间又看到了他鼓鼓囊囊的书包,里面整齐放着几本砖头厚的蓝皮书。
这也太惨了吧?唐祁镇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别人调侃什么“背上我学医的小书包”“畅游医学蓝色海洋”,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傅研生没再多说,接过粥默默喝了起来。唐祁镇偷瞥了几眼,觉得有些尴尬,低头玩手机。
“对了,”学长突然发问,“你的手是不是扭了?”
“什么?”唐祁镇抬头,对上他微垂的眼眸。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他思索片刻,脑中渐渐浮现出那晚性情大变的学长,在喉咙里含糊地“嗯”了声。
“是那天和我吃饭时扭的吗?”
“嗯……”
唐祁镇不敢细想,只觉得学长突然严肃了许多。
“对不起,我最近事情太多,状态一直不好。”傅研生沉静道,“如果那天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对不起。”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恢复了吗?过来让我看看。”
听这口气,他似乎忘了自己究竟干过什么好事。
也就是说,他杀青蛙,把血往自己脖子上抹,还一路追到厕所……都是无意识状态下的举动?
唐祁镇顿时心里发毛,嘭一下后撤,连声道:“没事没事,已经好了……”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他又尝试发问。
“呵,”傅研生垂下眼眸,半明半暗地落在灯光里,轻笑了声,“谁知道呢。”
唐祁镇见状只觉会心一击,嘴唇翕动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对方也没再接话,把饭盒整理好扔到地上,从包里掏出一根细绳,绕过护栏慢慢摆弄起来。
现在逃肯定还来得及,但看绳子轻巧地在他指间弯折,唐祁镇又忍不住好奇。
“这又是什么?”调整好呼吸,他小心地往前挪了半步。
“方结,三重结,还有外科结。”傅研生的十指轻巧地勾线,挑拨环绕,不一会儿就在栏杆上绕了一串。
“这是你们医学系的教学内容?”
“对,我下周要缝猪皮了。”
唐祁镇凑近仔细看了眼,他用的线很细,打出的结小巧精致。
如果用粗绳子编织,应该会更好看,甚至能做装饰品。
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唐祁镇激动地拍手,喊道:“有了,我有了!”
傅研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唐祁镇丝毫没有顾忌他诧异的眼神,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问道:“学长,你为什么会选择学医?”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最近做小组作业,正好和医疗题材有关。”
“哦…”他缓缓应了声,“原因吗?”
半晌,他咂了下嘴:“我学医是因为高中时候家里出了点事,受到触动才报了临床医学。”
听起来学长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唐祁镇心里一顿,但私事不方便过问,只能继续道:“那你心中的医生护士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嗯?”他垂眸思考了一下,“很多人提到医生护士,总是说白衣天使,但在我心中,其实是一种明媚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