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了解一下(70)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也相信自己的病态与善意可以兼容——因为往后余生,他会遇见无数个患者,但只会遇见一个,唐祁镇。
一个让他疯让他爱的人。
第57章 住房租吗
第二天费知白来了医院。唐祁镇刚把粥买回来,他推门进来时刚巧看到两人腻歪地吃着午饭,拔腿就想想溜走。
傅研生听到动静,抬头扫了眼:“进来吧。”
唐祁镇也扭头看了眼,只见他提着一个夸张的大果篮,尴尬而不失优雅地走过来。这表情配上手里那一筐食物,简直像来喂猪的。
他估计也意识到尴尬,率先开口:“身体还好吧?”
“休息几天就好。”
“那就好,”费知白松了口气,“高同方的事情解决了。我来看你,顺便和你说一声。”
“学长已经够累了,这些事以后……”唐祁镇怕他又受刺激,赶紧开口阻拦。
不料傅研生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抬手将他拦在身后:“怎么样?”
费知白见状也犹豫了下,转身把果篮放在桌上,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开口。
大致情况就是:高同方喜欢徐代男,她休学后他去学生会找到了闵思齐,结果两人莫名统一战线搞了后面的一系列好戏。就连邱静雅也被洗脑了,闵思齐承诺只要她能把傅研生整垮,就能当下届的会长。
唐祁镇听到他提到邱静雅觉得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比如说她合作中突如其来的热情似乎也能解释通了。
这些事与也傅研生之前的推测基本吻合,现在细节也都清楚了。“那校庆呢?闵思齐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吧?”
听到校庆,费知白摆了摆手:“别提了,这个更绝!高同方真厉害,居然还反咬了一口。他说火是闵思齐让他放的,纪检部管安全,等出事全赖你头上。”
说到这儿他都忍不住冷笑了声:“傅总你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一听这话,闵思齐的脸刷一下就绿了,比西伯利亚大草原还绿。”
“多行不义必自毙。”傅研生也冷冷地接了句,停顿片刻又问,“肖兰呢?”
“没事了,多亏你抢救及时。但这货真他妈是个演员!肖兰花生过敏,报警器响的时候他们被困在后台撤离不了,高同方说为了安抚给她吃了块牛轧糖。”费知白越说越愤慨,“妈的,小爷我就该拉个测谎仪来和他在线battle!真他妈脏小爷的眼睛!”
唐祁镇闻言彻底愣住,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这就是他室友的真面目?同学一年自己竟然根本没有察觉。
傅研生却很淡定:“说处理结果吧。”
“结果嘛,反正之前的恩怨全被翻出来了,记过的记大过的都有,高同方最严重,留校观察一年。闵思齐的职务也全被撤销了……”
说到这儿他又稍作停顿:“老师特别表扬了你,换届之前,学生会就暂时交到你手里了。恭喜傅总,苟富贵勿相忘。”
“恭喜个屁!”唐祁镇气得锤他脑门,“学长都被折腾成这样了,就算当会长有什么用?还有这几个人的处罚是不是也太轻了?就该让他们统统退学啊!”
“稍安勿躁,”傅研生朝他招了招手,“记过已经是很严重的处分了,要是毕业前没消除就拿不到学位证。特别是我们学医的,理论大六学士毕业,他有处分在身就没法再读博,走上社会就是个废人。”
“还有这种说法?”唐祁镇的口气软了些,“可我还是替你感到不值……”
费知白见状又故作高深地卖了个关子:“其实还有个原因。”
“什么?”
“徐代男一直被他爸打,休学后更加严重。我估计高同方也因此更加怨恨,校庆的想借助校庆和媒体帮他的小女友曝光吧。”
原本还神闲气定的傅研生听到这句话突然呆住,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会吧”。
唐祁镇也目瞪口呆。
空气突然安静,费知白觉得有些尴尬,不知何如圆场,索性摆了摆手:“我说完了,傅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听门砰一声关上,傅研生浅浅地叹了口气,疲倦地靠回床里。
“别想了,”唐祁镇有些埋怨,“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傅研生却倔强地摇头:“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事。”
“话虽如此,可这样你只会更累。”
是很累啊。本以为读大学换了新环境后就能忘掉以前的事,可闵思齐居然阴魂不散地和他考在了一起,千方百计地刺激他、折磨他。每次接近崩溃边缘时他都无比渴望朋友、渴望倾诉。
可他不敢。
怕被伤害,也怕伤到别人。
所以他参加了很多社团让自己忙起来,也学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展示在老师同学面前的永远是最冷静得体的一面,暗地里却做着骇人听闻的事。
直到遇见唐祁镇。这只傻乎乎的小胖猫,谁不想欺负呢?
想到这儿他突然一笑:“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大学八年不知道怎么过。”
他的声音很轻,就连笑声也听起来失真。唐祁镇赶紧走到床边,替他收好碗筷:“你睡会吧。”
他点了点头。午后的阳光很艳丽,甚至晃得人眼前发白,连窗帘都遮不住。傅研生却不知怎么开始做梦,脑中闪过许多模糊的片段,还有那把象征着父亲威严的戒尺。
——“我打你都是为你好!当年你爷爷就是用这把尺把我打成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才有你今天这么幸福的人生。”
——“一点小伤就哭,你他妈是不是男人?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爬也要给我爬去上学,不然老子把你腿打断!”
终于,那个小男孩忍不住了,他开始反抗。那天,在昏暗的禁闭室里,他起身夺下了那把高悬着、正要落下的戒尺咔嚓一声掰成两段,与他一遍遍在脑中演练的场景重合,粗糙的木刺边缘向眼前男人的脖颈直直刺去——
红色鲜血模糊了视线。
傅研生怔住,疯狂地冲上前拦住他:“不要,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可他抓不住,伸手摸到的都是空气,红色以骇人的速度蔓延开。
“嘭——”他的肩膀撞到了床头柜,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渐渐找回了意识。
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学长!学长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唐祁镇坐在床边急切地喊着的名字。
傅研生抬手捂住肩膀,眼神里尽是茫然。
他梦见自己弑父了。
梦里自己的压抑和愤怒……是如此真实。
唐祁镇见状不知所措,想给他倒盆热水洗脸,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他无奈,只能拿起热水壶往外跑。
“你去哪儿?”
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他把声线压得很低,直刺脊背。
他脚步一顿,赶紧回头。傅研生坐在床里,瞳孔有些涣散。
“我不走,哪儿也不去。”他赶紧回去,用茶杯里早就凉透的开水打湿毛巾递了过去。
傅研生却没有接,另只手死死扳住肩头,指甲已经抠进肉里,把脖子掐得泛红。
“你这是做什么?”唐祁镇抓住他的手,努力想阻止他。傅研生的力气很大,推搡中衣袖滑下去一截,唐祁镇这才看清,他的胳膊上也有很多的掐痕,是新的;还有一些几乎淡得看不出来的细长伤疤,已经有些年头。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彻底愣住。
“我爸也打我……只要我做错了事就会打。”傅研生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唐祁镇的手悬在了空中。
“有时候控制不住,就只能掐自己。”他补上后半句,掩面瘫在床里,“像个鬼一样浑浑噩噩……”
“学长……”唐祁镇拍了拍他肩,诧异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