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大少(26)
“可我是男的呀。”
“好男.色的可不在少数,尤其好长你这样的,相公堂子听说过没?”
听到“好男.色”三个字,沈惜言心脏猛地一颤,舌头突然开始打起结来:“既,既然如此,保卫员为何,为何不查办他们?”
赵万钧只当他是终于知道厉害了,道:“背靠黑道,官面儿上没人动。”
听九爷这么一说,沈惜言那根被酒精拉直的筋也总算是转过弯来了。他脑中浮起那杯黄澄澄的酒,忽觉恶寒,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赵九爷一见沈惜言发白的脸色,脾气立马就全软了,他本来是想吓唬吓唬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的,这会儿真把人给吓着了,他又心疼。
他摸了摸沈惜言的头,放缓语气道:“行了,刚才就算翻篇了,以后有我在,不能让你受委屈,但你也得听话,明白吗?”
沈惜言顶着九爷的大手点点头,全然没了刚才要与对方杠到底的气势。
看着眼前终于乖顺下来的小少爷,九爷心头的火也跟着灭了,心说这才像话。
在赵九爷眼里,沈惜言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小家伙,长相还勾人得很,极易遭人惦记。他不清楚外国的情况,也不知道沈惜言那么小的年纪,那么单纯的性子,在外国是怎么安稳度过四年的。不过人现在既然到了他的地界,入了他的眼,无论以前如何,往后都该继续高枕无忧下去。
只是四九城不小,要让各个道上短时间内知道沈惜言有他保着,绝不现实,只能先把人给看牢。
想到这,赵万钧故意又板起脸,沉声道:“往后要是再跑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跳舞,我就把你逮回去关禁闭。”
沈惜言骄矜的少爷脾气好不过三秒,立刻条件反射拿话噎他:“你又不是保卫员,没那个能耐关我!”
“我有没有能耐,你试试就知道了。”
赵万钧拉过沈惜言的手,放在腰间冰冷的枪管上。
沈惜言吓得一个哆嗦立马缩回座位,默默腹诽:九爷脾气大得很,比他的枪还大。
赵万钧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发动了车子。
第24章
车是赵万钧亲自开来的,他没打算放沈惜言下车,直接把车驶离欢乐厅。
沈惜言倚在座位上,也没问九爷要带他上哪去,反正九爷是不会害他的。
车窗开了一半,风从两边灌进来,沈惜言拨开乱发大咧咧地瞧着九爷,直到欢乐厅的灯光从九爷英朗的侧脸逐渐剥离。
“送你回去,你非要玩洋人的东西,赶明儿带你上六国饭店转转,省得你个小东西又往不三不四的地方跑。”
沈惜言猫一样懒懒地问:“六国饭店是什么?”
“东交民巷那边洋人开的,番菜、舞厅、电影都有。”
沈惜言醉意朦胧的眼神一亮:“电影?我喜欢看电影。”
“嗯,记下了。”
沈惜言脑子没转过弯,九爷说“记下了”是什么意思?
他压下突然躁动的心跳,撑着下巴晕晕乎乎望向窗外,胡同里黑漆漆的,只有车灯亮着。
穿过一条狭窄的胡同,车终于开到了宽敞些的大街上。
“手腕疼不疼?”
沈惜言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有一圈红痕,是刚刚被九爷握出来的。
沈惜言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疼死了。”
“疼给你揉揉。”
赵万钧直接拉过沈惜言的手放在自个儿大腿上,轻轻揉了起来。
沈惜言被赵万钧突然的动作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足足愣了小半盏茶的工夫。
他瞥了眼九爷,对方正怡然自得地单手开着车,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车里安静极了,手还被人握着,沈惜言觉得不自在,便想扯个话题聊聊,谁知一开口就是:“那位柳小姐长得很标志吧。”
“标志啊,特好看。”
“哦,那恭喜你了……”
赵万钧似笑非笑问:“恭的哪门子喜?”
沈惜言闷闷道:“恭喜你要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太太了。”
“那可不成,我这人打小就好胜,凡事总要争个最好。”赵万钧说着,手指霸道地挤?进沈惜言的指缝里,“她没你好看,不是最好的。”
赵万钧一番话如同惊雷,在沈惜言原本醉意丛生的心里瞬间炸开了花,炸得沈惜言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沈惜言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顶着一颗热气沸腾的脑袋大叫道:“哎呀停车停车,我热,头好晕,我不坐车了。”
严公馆就在前面不远处,赵万钧把车停了下来,放沈惜言下去了。
沈惜言几乎是逃也似地跑下车,连玫瑰落在车上都没发现。
赵九爷拾起玫瑰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香味和他在沈惜言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他看向沈惜言落荒而逃的背影,勾唇笑了笑,将玫瑰放好,下车跟了上去。
他一直在沈惜言身后五米远的位置,没有靠近,他知道小少爷还是被他给吓坏了。
他念军校、上战场,攻城略地那一套早被他玩的炉火纯青,但攻心不一样,尤其是攻一颗天真懵懂的心,一个不留神就会拿捏失误。
赵万钧目送沈惜言慌慌张张跑进严公馆的门,不一会儿,家主严昌平就出来了,赵万钧收了笑脸,负手站在树下。
严昌平是来道谢的,一见九爷便笑没了眼,作揖道:“多谢九爷前些日子为严某人行的方便,承蒙照拂,日后定携礼拜访。”
赵万钧摆摆手:“送礼就免了,替我把沈惜言照看好了,你走道自然方便。”
“当然当然,惜言是犬子发小,那就是我好侄儿,我太太也喜欢他,就算九爷不说也肯定会安置好惜言。”
“记住你说的话,把儿子管好,以后别再让我大晚上跑去欢乐厅里找人。”
赵万钧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可严昌平听罢,老脸都绿了,他立刻战战兢兢道:“还请九爷放心,我回去就好好收拾那混账玩意!”
*
沈惜言又做梦了,但这次梦中不再是什么芬芳旖旎,也没有那个人,而是一场困扰了他十年的恐惧。
他梦见十年前,他最喜欢的那位大哥哥苏宴笙,被瞿府的老爷瞿德荣当街把腿生生打断。
他亲眼看着那双会跳《霓裳羽衣舞》的腿不复存在,空留一地模糊血肉……
他当时还小,不明白苏宴笙的身份,只知道苏宴笙原本是在秦淮河边的花船上穿彩衣、乘箫鼓跳舞的,平时会摆些可口的点心招待跑去河边玩耍的嘴馋小孩,后来不知何时就进了瞿府,从此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不过他有次与严书桥捉迷藏,在瞿府后院外的草垛子上,看到苏宴笙被瞿德荣的二儿子瞿景铄抱在怀里啃脖子的场景。
那奇怪的一幕一直印在他脑海里,直到长大懂事了他才明白,原来苏宴笙是瞿德荣纳的男“妾”,所谓男“妾”,意义非同女妾,侍奉承欢都与之无关,唯一的作用就是用阳气镇作祟阴魂,镇的是瞿府过世的大夫人。
他当初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啃脖子,而是在做那种事。
那天,在烈日昭昭的大街上,一群饭后闲人将断腿的苏宴笙团团围住,往他身上扔烂菜叶子,破口辱他是喜欢男人的败类,是勾引自家少爷的**,是瞿大夫人死后派来的妖人……在场每一张义愤填膺的脸上,无不极尽鄙夷。
而身在叫骂声中心的苏宴笙,嘴角却始终噙着一丝笑温柔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穿上了曾经艳丽的彩衣,拖着断腿往秦淮河边踽踽行去。
站在酒楼上的沈惜言看见此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苏宴笙一定很疼。他咬着手指抽抽搭搭问父亲:“爸爸,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往宴笙哥哥身上吐口水?”
“因为他是怪物。”
“宴笙哥哥才不是怪物!”
父亲收了看热闹的表情,冷笑一声,满含轻蔑道:“小孩子家家,懂个屁,这是他应得的!断袖分桃,大逆不道,男的勾引男的,不是怪物是什么?怪物就该被世人唾骂,遭乱棍打死,死了连祠堂都不收,最后变成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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