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难愈(119)
两样东西并排放在一块儿,没沾上灰尘,完好无损,显然是有人经常打理。
“上大学顺便带来了。”路倏说。
他拉开手边一个小抽屉,里面躺了本日记本,日记本翻开,中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条。
路倏将纸条给禇钦江:“你自己写的。”
过去这么久了,纸条变得有些硬,捏在手里很有实感。
上面写着——以后,我不用给禇钦江带擂茶,禇钦江会给我带。
禇钦江愣了愣,扬起嘴角:“这不是你的检讨吗?”
“谁写的归谁,”路倏斜身往壁柜边一倚,抱胸看他,“但有些人一次也没带过。”
禇钦江目光下移,落在日记本边角处,那里有个手写的日期,2016.5.21。
纸条放回去,他问:“你后来去过擂茶店吗?”
路倏尚未出声,禇钦江又道:“姨姨和叔叔......怎么样了?”
路倏仿佛一直在等他这句话,答得自然:“他们就在首都,你要去见吗?”
禇钦江缄默不语,顺带将抽屉也推进去。
路倏等了好半晌,才听到他说:“很晚了,你明天——”
“他们知道,”路倏打断他,说道,“知道我们在一起过,很早前我就说了。”
禇钦江神情有片刻的惊讶,又很快褪去:“你怎么说的?”
“上大学他们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坦白了。”
路倏面不改色胡诌:“我说不喜欢女生,以前和你早恋过,他们当时很生气,不过后面慢慢也接受了。”
禇钦江好气又好笑:“你这样他俩没把你赶出去?”
路倏说:“赶了,后来又于心不忍,让我回去了。”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那年路铭衡从昏迷中醒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此避而不谈。
像是从未得知过,他没有质问没有责怪,平静的将事情掩盖掉。
直到出院后,路倏跪在父母面前,从头到尾坦白了所有真相。
他不求他们原谅,只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可能没办法,也永远都改不掉了。
彼时沈含已经接受了一些,甚至还怕他挨打,悄悄往父子二人中间站了站。
路铭衡沉默了良久,把路倏拉起来,只说了两句话。
“你是我儿子,不是我的附属品,”他说,“也不是我生命的延续,在不伤害别人和自己的前提下,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任何选择。”
路铭衡语重心长:“炎炎,这是你的人生,任何事情都只能由你自己去经历,谁都无法替代,如果你确定自己能接受这个决定带来的一切后果,爸爸不会反对。”
路倏愣了半晌,眼眶一热。
他知道路铭衡对他很好,也很爱他,可没想到对方会做到这个程度。
他伤害了自己的父母,父母却给了他最大限度的包容与爱。
沈含鼻子发酸,拉住路倏的手,犹豫说:“可是炎炎......钦江回不来了。”
路倏神情平稳,像是想好了一切可能。
“他回不来,我去找他。”
......
路倏定定注视眼前的人,禇钦江被他眼底隐含的希冀看得恍了神。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过往。
禇钦江顿了顿,对他说:“那时候......和你打完最后一通电话,手表坏了,我想了很多办法,怎么都修不好,也出不来。”
“前两年我也没去学校,杜薇喊了老师来上私教课,直到她看我彻底死心了,我才重新去上大学。”
被限制了几年的人生自由,禇钦江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宛若只是最平常的一件小事。
路倏却平白闷起来。
那些弯弯绕绕的过往经不起细想,会让人喘不过气,让人无能为力。
如同钝刀磨在骨皮上,疼得没有尽头。
他手指一弯,捞住禇钦江的手裹进掌心,又一次问:“要去见他们吗?你姨姨很想你。”
禇钦江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再过一段时间。”
随后转移话题:“你该睡觉了。”
说的是“你”该睡觉,而不是“我们”该睡觉。
路倏掀眸:“你不睡?”
“不太想睡。”
禇钦江说完,推着他朝房间走。
卧室只开了一盏壁灯,禇钦江把路倏按在床上,吻了吻他额头:“晚安,不要做噩梦。”
路倏坐起来,拽住他,瞟了眼床头的壁灯。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上回在酒店里,灯开了一夜。
“你不是睡不着,”路倏抓住重点,一语道破,“你是关灯睡不着。”
被拆穿禇钦江也不慌乱,轻笑着刮他鼻梁:“这么聪明。”
“为什么?”路倏直视他,眼底并无笑意。
“你上次也看到了,在钟家多危险,”禇钦江半调侃半认真说,“万一房间藏了什么脏东西,不注意小命就没了,总得时时刻刻防着,几年下来习惯了。”
路倏一滞,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顿时更闷了。
他不由分说拽他上床:“那就开灯睡。”
禇钦江叹了口气,替他盖好被子,把人搂住:“开灯会影响你。”
“我睡眠深,”路倏说,“无所谓。”
禇钦江又亲了亲他,大手覆住后脑勺,胳膊挡住壁灯的光。
“睡吧,这样就看不见了。”
路倏面对他闭上眼,低声道:“别乱跑了。”
禇钦江嗯一声,说:“好。”
第67章 补上了
翌日早上,路倏是被卧室外隐隐约约的香味弄醒的。
看一眼时间,比他平时的作息晚醒了半小时。
人果然不能太安逸。
旁边依然没有禇钦江,但他听见了厨房有动静。
没有急着下去,路倏先进了房间浴室洗漱。
他将两人换下的衣服一起扔进楼下盥洗室,届时会有人定期拿去干洗。
厨房门被人推开,香味瞬间更浓郁了,禇钦江出来,腰上还系了围裙。
看见路倏,他扬唇一笑:“就醒了?”
“怎么不喊我?”路倏往厨房走。
“想让你多睡会儿,”禇钦江打开冰箱,拎出两盒牛奶,手欠的拍他腰,“毕竟昨天累着了。”
路倏拽住他,把人拉到身侧,眼神一瞥:“手痒?”
禇钦江顺势搂住他:“路总的腰,还得分地点才能摸?”
“你那叫摸?”
“要不然我伸进去再来一次?”
“......”
话题再继续下去,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路倏捂禇钦江的嘴,及时打住:“好,闭嘴。”
禇钦江眼里盛满笑意,亲了亲他手心:“早安。”
手心有点痒,路倏手指不自觉一弯。
他微微抬头,吻禇钦江额头:“早安,补上了。”
“只补一个吗?”禇钦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