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难愈(63)
“......集训营有食堂,我去那边买。”禇钦江无奈,“姨姨你别操心了,东西太多也不好拿。”
沈含放下榨汁机,说道:“后天就是你生日了,十八岁生日,姨姨本来还想带你和炎炎出去玩的。”
她语气低落:“你长这么大,没单独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还要去两个多月,你让我怎么放心。”
禇钦江绕过地上一堆东西,上前抱了抱她,说:“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在那边有同学和老师,很安全。”
“我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禇钦江又说:“生日还有下次,以后每年都出去玩,姨姨不要不开心。”
沈含摸了摸他脸:“姨姨没有不开心,你是去学习参加比赛,哪里会不开心。”
她顿了几秒,感叹:“姨姨就是不舍得,看到你们这么优秀,我特别自豪,可有时候又希望,你们能多依赖我一点。”
禇钦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拍她背,以示安慰。
在旁边始终没出声的路倏,这时总算开了口,语气无波无澜:“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禇钦江说,“早上有车来接。”
“嗯。”路倏淡淡应了声,“收拾吧,别来不及。”
话毕,他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禇钦江目送他背影消失,蹲下将行李箱拉好推在一边,走到路倏房门前,敲了三下。
没人应声,他推门而入。
路倏姿态放松的坐在地毯上,一条腿弯曲,胳膊搭在上面,双眼望向墙面的投影板。
投影仪打开,正播放着电影画面。
禇钦江扫了一眼,是《沉默的羔羊》。
“看这么凶残。”禇钦江在他旁边坐下,笑道,“心情不好?”
路倏没回头,兀自问:“收拾好了?”
“没多少东西。”
路倏又不吭声了。
禇钦江从床上拎了个抱枕下来,往路倏腿上一放,自己躺了上去。
路倏垂眸,扣住他下巴:“很自觉啊?”
禇钦江闭上眼,嘴唇被捏的微微嘟起,含糊说:“我后天生日,没有礼物要送我吗?”
“没有。”路倏松开他,表现得十分不近人情。
“十八岁都没有?”
“十八岁人都不在,”路倏反驳,“还想礼物?”
禇钦江嘴角挑起轻浅的弧度:“果然生气了。”
路倏作势要推他,禇钦江立马睁眼,按住对方胳膊。
路倏沉下脸:“松开。”
禇钦江坐了起来,和他面对面,收敛笑意正色道:“生气要说出来,这是你告诉我的。”
路倏抬眼和他对视:“所以?”
“yan,”禇钦江喊他名字,分外认真的,一字一句说,“如果我英语能稍微好一些,这次竞赛我不会去。”
“十八岁不一样,我想和你过。”
路倏冷沉的表情顿在脸上。
禇钦江神情变得有些落寞,眉宇间尽是黯然:“可我英语太差了,差到没有资格,未来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他说:“比起生日,我更怕错过能和你一起去的地方。”
路倏神色微变,他没想到禇钦江会说出这番话。
其实并不是生气,自己是失落和不甘。
如同禇钦江说的那样,十八岁不一样,他想和他过。
想第一个看见十八岁的禇钦江,不甘心如此轻易的遗憾错失。
“yan,你可以生气,但不能不理我。”禇钦江拉住他,捏了捏指尖说,“你不理我,我哪也不想去。”
两人于沉寂中无声对视,身边只余极轻的电影背景音。
房间不怎么亮,黑白明灭的光影浮动,投射在方寸间,形成一面恰到好处的矩形。
两人框于其中,像是落了锁,画地为牢。
路倏眼底掠过浅淡而不易察觉的情绪。
屏幕适时响起一句台词——“我们怎样开始贪图的?我们贪图那些每天见到的东西。”
“知道了。”路倏开口,“这次不想等太久,早一点回。”
—
第二天早上,路倏沈含和路铭衡三人,在小区门口送禇钦江上车。
学校还挺人性,专门派了车和老师陪禇钦江一同前去机场。
沈含和老师打了声招呼,依依不舍给了禇钦江一个拥抱,千叮咛万嘱咐:“下飞机就要打电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困难及时找老师或者同学,知道吗?”
禇钦江点头:“好。”
路铭衡捡重点说:“在外注意人身安全,财物是其次的,钱不够就和我们讲,和室友同学们处好关系。”
“嗯,我明白。”
等两位家长依次交代完,禇钦江才终于腾出空和路倏道别。
他轻声说:“我走了。”
路倏应声:“平安回来。”
禇钦江张开双臂,简单抱了他一下,把行李抬上后备箱,上车关门。
车窗摇下来,他挥了挥手:“进去吧,别站这里了。”
沈含眼眶微红,挥手回应:“要注意安全啊——”
车辆缓缓远去,汇入浪潮般的车流,转瞬便分不清行迹,没了踪影。
路倏收回目光,随同爸妈回家。
下午他去了趟赝品,拿禇钦江的生日礼物。
礼物外边套了个星空灰盒子,包装精美,瞧不见里面的成品。
“免费给你包装了,别忘了给我介绍生意。”阮书梵调笑道。
路倏打量了眼盒子,一如既往没好话:“你是怕做的太丑,我临时退货?”
阮书梵嘿一声说:“你们这帮小孩,怎么嘴一个比一个欠?”
“谢了。”
路倏拎上盒子,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阮书梵在后面悠声提醒:“不满意不退货啊——”
禇钦江下飞机后,集训营老师已经在等着接人了。
老师是个中年地中海,胖乎乎的一脸憨笑,长相神似老洪。
禇钦江独自过来,身边没熟人,潜意识里起了焦虑,此时见到这位老师,紧绷的神经不由放松了些。
碰面后,两人前往集训营。
先发了条消息给路倏,随即拨通沈含电话。
沈含立即接起:“到了啊?”
“刚到,现在去集训营。”禇钦江说。
沈含操心说:“到集训营后要赶紧吃饭啊,中午了别饿肚子,那边干燥,多吃点水果。”
禇钦江听话道:“好,我等下去吃。”
随后又问:“yan呢?”
发过去的消息没人回。
“炎炎出去了,等他回来我和他说。”
“嗯。”
聊了几句,挂断电话,禇钦江有些心神不定。
他曾往返于首都多次,每回都觉得难熬,治病七年,听上去是一个没有重量的数字,却比什么都艰难,他靠着家人的陪伴,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