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招惹(70)
陈杨趴在窗前,眼睛酸涩,仰望着夜空。
住的不高,五楼,还是八楼,高墙四角的天空像一个相框,让他没多少视野看到更远。
片刻后,有道身影笼罩住他:“陈杨。”
男人声音像隔着玻璃墙,从另一个空间传过来,陈杨恍如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余迟把灯打开,才发现他神色木木的,看着窗外,室内光线微弱,他消瘦得厉害,裸露皮肤似雪,烙着绯色印记,脚踝也是红的。扒去浴袍,会看到他浑身都是这类痕迹。
身体被掠夺占有,离不开他,却不再像他,好似被抽走灵魂,留下遍体鳞伤的皮囊。
他有那么疯?余迟看到陈杨嘴唇殷红,破了口子,吃饭会疼,陈杨不再进食,每天被余迟喂营养剂,维持机能。
“在看什么?”他放缓语调,尽量不惊扰。
“星星很多。”陈杨转头,乌黑的眼波澜不兴,“我数完有12颗。”
余迟看眼夜空,十几颗星子,数不清吗?
“18颗。”他蹲下,目光落在陈杨眼周晕染的灰色阴影,心口一闷。
“睡会吧。”
“不对!”陈杨突然很激动,声音都变了调,像砂纸磨过桌面般刺耳,“只有10颗!”
“10颗!!”
一会12颗,一会10颗,他都没数清过。
余迟心里浮起一丝慌,像蜻蜓点水,稍纵即逝,于是平静道:“对,是我数错。”
“睡觉吧。”他要求,并把手扣陈杨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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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20
【枷锁】
“睡觉吧。”他要求,并把手扣他头上。
陈杨抖了一下,像被掐住尾巴的猫,良久,没甩开余迟的手。
他仰头,两人视线对上,陈杨才坦白道。
“我喉咙痛……”
余迟眼睫微垂,视线落在他很红的嘴唇上,片刻后说:“不做那件事,我们闭眼睡觉。”
陈杨由他抱回床上,习惯性把两只手放被窝,温声说:“晚安。”
余迟:“晚安。”
金属手铐冷硬,翻身时会硌到他,有几次陈杨被吓醒,但他这么做,好像把双手藏起来,就有足够安全感,不是醒来被拷在床头。
陈杨怕被拷在床头,成为禁脔,与之对比,手脚被束却能得到自由就不再可怕。他能独自去浴室,也能看看窗外,除不能离开房间,与往常并无分别,他甚至闭眼余迟说晚安。
“笼中鸟,飞不走了吧?”江子铭昨晚问。
“嗯。”余迟握着手机,用一种平淡语气道,“你给的锁有用。”
他再也飞不走。
只能被他圈养。
余迟目的达成,似品尝禁果,心底窜起的一丝异样是喜悦,可随着陈杨越来越乖,涌起的不再是喜悦,像往水杯中倒一半毫无杂质黑咖,无论怎么兑奶精,它都滚烫粘稠,噙一口苦至胸腔,再难泛甜。
余迟立在窗前,50层酒店六楼,遥望出去。四周高楼在视网膜中消退,逐渐变成平整公路,街上车水马龙,一盏盏路灯排在路边,人行道前有老有少,他们穿着各色厚外套,等绿灯亮起,过了马路,密密麻麻往医院走。
不来医院,不知看病,探访的人向来多。
余迟收回视线,听见陈杨咳嗽,走到净水机前,又倒一杯热水。
这一次,陈杨没接,掀开被子,坐着。
然后盯着余迟,一字一句说:“你真让我意外,怎么能这么坏。”
脑海内杂乱无章的凌乱片段,刺激得陈杨理不清,经过余迟梳理,他忆起不少事,却也像一瓶被剧烈摇晃的可乐,拧开就炸了。
“我连星星都数不清,你不觉得有问题?”
余迟深深看他,似贪恋他现在模样,好半天说:“我当时也疯了。”
陈杨:“……”
陈杨:“确实。”
“我们都病了。”余迟坐下,直视他眼睛。
“我不顾其他,用极端方式去挽回,”余迟说,“我只想你留下。”
陈杨:“方式错了。”
他眼中情绪复杂,强忍悲痛怨愤,还夹杂一丝恨意,余迟早知如此,但在那双闪着光,爱慕他的双眼中看到恨,如鞭子抽到心,说不出的疼在体内肆虐。
咎由自取。
都是咎由自取。
无数夜晚,余迟有在后悔怎能那么对他。
突然变换环境,禁锢房间中,余迟不许陈杨跟人联系,不许玩手机,醒来换着花样索取,人再正常,精神都在一连串刺激里失常。
陈杨不再像团火,说什么都炸,都要走,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问陈杨‘是否还跑’,陈杨说‘别丢下我’,问他答应自己的事,他念叨‘我不要在这’,怎么问都这么答。
当时怎么会疏忽,是他像强韧的树干,足以迎风不倒,他甚至都不像往常一样撒娇,清醒时也不愿说出‘我不离开你’,但在那时,他的状态能算清醒吗?
第13天早上,同事跟领导不停打电话,催余迟回单位,余迟看陈杨睡着了,悄悄离去。
晚上回来时,在黑黢黢的卧房见到陈杨。
“睡了?”他打开灯,“我买了晚饭,起来吃。”
陈杨闭着眼,背对余迟蜷缩成团,像一个刺球,没人能伤到他,但得忽略落到地板上的锁链,那像一条枷锁。
“陈杨。”
陈杨像没有听见。
余迟走过去,伸手扯下薄毯,扳过陈杨肩膀,一看到他苍白的脸,就咽下严苛的话。
“panna cotta,我买回来了,你之前不是想吃吗?”他换了温和口气,“吃一点好吗?”
陈杨一言不发,像没听见余迟说话,拉起薄毯又把自己裹成球。
余迟在单位忙一天,回来看他这幅样子也来气,“别太任性。”
他合上盖子,但陈杨再吃营养剂,身体扛不住,余迟看眼陈杨肉眼可见尖下来的下巴,忍无可忍,又拽下薄毯,这次直接甩地上。
第121章 121
【挫败】
那强硬而透着不耐烦的动作,勾起意识,陈杨动了一下。
“余迟?”陈杨这时才像反应过来一般,看见床边的高大身影,但头昏脑涨,几乎辨不清长相,又或者是幻觉,他只能小心翼翼确认。
“余迟?”
“怎么?”
一片静默后,再次听见陈杨低哑的声音。
“余迟?”
“是我。”
余迟不明白他怎么了,瞥见营养剂没动过,一股无名火迸发,又被强硬压下,他扶起陈杨说:“吃点东西。”
“啪嗒”有什么落在手铐上,余迟转头,看到陈杨乌黑眼睛里滚出透明液体,很大一颗。
怎么哭了?
不可能吧!被他拷在床头,他都没流泪。
余迟大脑空白,整个不知所措,然后看到眼泪顺着陈杨脸颊流下,一颗接一颗,像砸在余迟心上,他心乱如麻,又不知陈杨为何哭,顿觉自己很挫败。
半晌,他恍过神,“别哭,陈杨。”他声音都不太平静,带着一丝微颤,不像自己发出。
“好了。”他搂住陈杨,温柔地抱进怀里。
“都是我不好。”
陈杨还是伤心,脸埋在他胸口,双肩颤抖着:“我、我好害怕……”
他声音低哑。
“别丢下我。”
胸口被濡湿,余迟只觉那地方滚烫,而后密密麻麻针刺过般痛,顿悟陈杨为何会流泪。
他囚住他,不给他自由,自己又能离开。
而陈杨被枷锁困住太久,把他当做唯一救赎,只有如此,他才能在黑暗里找到一丝光。
他离开后,陈杨独自在酒店里,他没有手机,不知道时间,也不能跟外界求救,只能像迷失方向的小狗,留在原地等主人找他,从早到晚,从睁眼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