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120)
鸣寒问:“玩偶的摊子核实了吗?”
刑警说:“正在调视频和申摊记录。”
负责集市策划工作的经理姓王,一再跟警方强调,商场只是提供地点,无法监督摊主们做了什么样的商品,为了安全着想,集市上禁止售卖食物。当然违法犯罪的商品更是不允许出现。至于玩偶什么的,因为这类物品年轻人喜欢,卖得也好,所以一半摊主都是卖玩偶的。
从现存的监控中可以看到,售卖怪眼玩偶的摊位叫做“白猫时时”,摊位上只有一个戴着狐面,穿着古装的人,客观来说,无法从身形辨别此人是男是女,但李晶和徐黎都说从声音判断,摊主是个年轻的女人。
集市非常热闹,一般每个摊位上都有至少三名摊主,这样才能应付不断过来询问的客人。然而“白猫时时”只有一名摊主,她不会主动招揽客人,有客人停下来看玩偶,她也不会介绍。只有当客人提问时,她才简单说两句。这种冷淡的风格在网上或许很吃香,但是在现实中,你冷落别人,别人自然也会冷落你,因此“白猫时时”的生意并不怎么好。
有限的视频资料中,摊主一次都没有摘下过面具,王经理也实在是想不起面具背后的面容。不过摊主右边肩膀比左边低,走路时比较明显,算是一个特征。
申摊记录上倒是明确写着摊主的信息,赵虹芳,联系电话:136XXX4098。
鸣寒问怎样才能申请一个摊位。王经理有点尴尬,说其实任何人来申摊,他们都会同意,也不会去详查这个人的身份,商场现在越来越不景气,传统生意不好做,如果不搞些活动炒一炒,面子上会很难看。
鸣寒知道他的意思是你们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分局这边,根据学生提供的付款信息,也查到了赵虹芳。孔兵一个电话打过去,本来抱着试探的态度,没想到对方一听来电的是警察,立马自我介绍。
原来这位赵虹芳是肆新镇虹花福利院的副院长,五十岁。孔兵问到玩偶的事,她也爽快承认,说玩偶都是她和福利院的其他老师做的,想给福利院增加点收入,这样孩子们也能够过得好一些,知道年轻人的钱好赚,所以去泉茂中心申请了摊位。
说到这里,她语气里有点不好意思,接连解释钱确实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说年轻人的钱好赚也只是陈述一下客观事实。
陈争在一旁听着这通电话,虽然还没见到赵虹芳本人,但他已经品出浓重的分裂感。第一,学生们看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就算赵虹芳带着狐面,也不可能是个年轻女人。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也许是福利院其他人出摊也说不定,只是收款账户是赵虹芳的。最关键的是其二,赵虹芳的声音听上去很爽朗,是个热情又朴实的人,但诅咒玩偶呈现出来的断然不是这种性格。
作品是内心的投射。
孔兵挂断电话,看着陈争,以眼神提问。
“这事没这么简单,电话里也说不清楚。”陈争道:“我们得直接去一趟虹花福利院。”
孔兵转向线索墙,就在赵虹芳这个身份确认之前,他们正在做下一步的调查安排。诅咒玩偶已经在十中、理仁中学找到,学生们几乎都是在泉茂中心购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成绩都不错,都希望玩偶能给自己带来考运。
而刘温然的玩偶却是有人在故意干扰监控之后放在她的桌子里。看上去刘温然的失踪和其他拥有玩偶的人牵连不大,但涉及学生,警方还是必须进一步核实,比如肖岭的爷爷,就得找来录一下口供。其余还有哪些学生有玩偶,也得逐一找到。这可能不会给刘温然失踪案带来进一步进展,却是警方应当做的。
另一条线是吕鸥,这个抵触警方的男生动机可疑,他像是在做和警方一样的事,可能帮到警方——就像这一次,也可能是个巨大的陷阱。得有人时刻留意他的动向。
接着是黄飞、曹温玫。黄飞的背景分局已经调查得比较清楚,玩偶虽然在他手上,他本身也有一些疑点,但警方并不能因此判断他和爆炸案、失踪案有关,他很可能是被牵扯了进来,是个彻彻底底的无关者。曹温玫提供的郑天这条线索撞到了死胡同,如陈争所料,郑天是个假身份,有人在组织缺钱的女性对老年人提供特殊服务,但又不怎么抽取佣金,背后的动机难以想象。
鸣寒从泉茂中心赶回分局时,天已经快黑了,各项任务已经分配下去。陈争正在联系肖岭的爷爷,和孔兵整理线索时,有个想法他没有说,因为并无任何证据,只是前后两桩有共同点事,触及到他敏锐的嗅觉——曹温玫服务的是老年人,却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老年人就能享受服务,得是那种拿得出钱来的,并且想法“前卫”的,像尹高强就不符合条件,所以曹温玫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而肖岭在形容自己的爷爷时用了“新潮”这种词,而且他的退休金似乎很高。他有可能是郑天眼中的目标人群。
接电话的并不是肖岭的爷爷肖康齐,而是肖岭的父亲肖科,他说老人家和朋友爬山赏秋去了,还没回家。
鸣寒在陈争对面坐下,“在想什么?”
陈争想了会儿,把没有跟孔兵说的想法跟鸣寒说了,又道:“肖康齐暂时联系不上。我觉得……”说着,他发现鸣寒正用一种带着得色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而只是……盯着他瞧。
陈争的感知力向来是出类拔萃的,“现在是不是轮到我问你在想什么了?”
鸣寒笑着收回视线,“哥,我发现你什么都会和我说,但你不会和孔兵说。我赢了。”
陈争深呼吸,这是什么需要用来论输赢的事吗?他不跟孔兵说,是因为孔兵身上有更大的责任,在思路未成形之前,他不想过多干扰孔兵。鸣寒么,机动小组的人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不说这个。”鸣寒道:“刚才那通电话有问题?”
陈争考虑了会儿,“肖康齐他儿子肖科的反应有点大,一听我是警察,声音都开始抖。按理说不至于。”
“哦?”鸣寒玩陈争刚放下的笔,“那肖家得重点盯一盯了。”
第53章 失乐(13)
刘坪镇在竹泉市西南,河沙丰富,常有货车司机来拉货,公路上尘埃弥漫。老张的车半路抛锚,自个儿修了半天也没修好,只得坐在路边等接应。这里是郊外,看不到个人影,老张等得心烦,索性让徒弟盯着车,自己找个林子去撒尿。
秋天树木枯黄,能遮蔽的东西不多,老张往里面走了些。有松鼠在林间窜来窜去,耗子那么大一点,很是可爱。老张从小就喜欢这些,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很难看到,一时兴起,追着松鼠就往深处去了。
“卧槽——”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老张差点在土里摔个狗吃屎。回头一看,居然有人在草窝里压了块石头。
老张蹲在石头边一番观察,觉得不对劲,这儿的土压得更实,不仅是石头,连草也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老张喜欢看悬疑片,马上想到下面埋了东西。他一阵激动,顾不得车还停在路边,赶紧喊徒弟把车上的铲子拿来。徒弟也兴奋,两人将石头和草一掀,几铲子下去,就挖到了深灰色的防水密封袋。
徒弟咽了口唾沫,“师父,我好像闻到点什么味儿。”
老张叶公好龙,真挖到东西了,害怕得话都说不利索,指使徒弟道:“快,快报警!”
听说有人发现了尸体,刘坪镇派出所立即出动,接应的车还没来,警车就杀到了。老张已经平静了些,将自己车坏了,来撒尿发现蹊跷的事一五一十汇报完毕,民警将密封袋挖了出来,拉链一拉开,徒弟的叫声堪比最响亮的喇叭声。
他们没有猜错,密封袋里的确是一具尸体,但谁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具无头尸!
警察立即控制现场,老张和徒弟吓得呆如木鸡,生意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成了,老张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嘴里念念叨叨:“让你没事手贱!”
痕检队员在林中发现了两组可疑足迹,和老张、徒弟的并不一致,怀疑是凶手留下。而尸体经过法医鉴定,确认是七十岁上下的男性,死亡时间不到四十八小时,身上有四处撞伤,但没有生活反应,很可能是在搬运途中造成,颈部的截面完全没有生活反应,被害人是在死亡后一天才被斩首,致命伤很可能位于头部,这或许就是凶手必须将其分尸的原因。此外,从尸斑沉积来看,被害人在死后曾被长时间平放,背部在下,被埋在林中时才改成了侧卧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