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239)
后来警方开始调查,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是断了别人的财路,被报复。但警察排除了这条。
比警察更可怕的是当初支持他的那些网友,他们不用讲武德,轻易撕碎了他给自己和任洁编造的人设,文具厂失去了几乎所有客户,而警方始终没有抓到凶手。越来越多的流言,说他就是凶手。
他只能关闭文具厂。至于院子,他很舍不得。做了多年生意,他稍微有些迷信,不得不想,是不是自己这些年做得太过火,所以老天让他有这一劫?院子出现过尸体,风水已经被破坏了,人们也知道他是谁,他继续在这里做生意,哪怕是换一个行当,恐怕也难有作为。
万般思绪,最终他只能将院子归还给任洁。
“我说了我是将她看做我的孩子的,不然我完全可以把院子卖掉。”杜光宝又给自己贴金,“我这是为她着想,换一个人,我不可能这么做。现在她那书店能盈利了,我也就放心了,以后下去了,也能给我姐交待。”
鸣寒问:“任洁有没有比较狂热的粉丝?”
杜光宝怔了下,“当然有,我们厂出事时,那些疯子还来堵过她,都被我报警赶走了,还有一些理性的,现在还在支持她的书店。”杜光宝又忍不住夸自己,“我逼她直播还是有用的,现在她不也在搞直播吗,她已经克服了恐惧。哼,要不是我,她哪里练得出直播的本事?”
鸣寒这才拿出娄小果的照片,“他是任洁的粉丝吗?你有没见过他?”
杜光宝说:“没什么印象,但他肯定不是你说的疯狂粉丝,当时来闹事的人里没有他。”
鸣寒点点头,“他也许不狂热,但他可能买过你们厂的颜料。”
杜光宝说:“哦?啥时候买的?”
鸣寒说:“我就是想问你,还记不记得。”
杜光宝说:“警察都查不到?”
鸣寒说:“警察也不是什么都能查。”
杜光宝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咧嘴笑起来,“你这就问对人了,我年轻时在仓库里干活,养成了所有出货记录都要留下来的习惯。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杜光宝说的地方是他现在的厂房,比较偏僻,办公楼有两层,专门有个放资料档案的房间。空气中有一股霉味,杜光宝说这里平时不让清洁工来打理,所以灰尘比较多。他打开一个箱子,“文具厂的记录在这里,我全都带过来了,你自己翻吧。”
鸣寒心道好家伙,这工作量大到离谱,遂打给程蹴,让赶紧派几名队员过来。
资料虽然多,但也不是所有都得翻看。鸣寒将时间限制在四到五年前。
查到深夜,一名队员喊道:“鸟哥,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鸣寒拿来一看,订单的收货地址正是广姐的电竞酒店,收货人是GUO。
鸣寒深吸气,这是娄小果大量采购“时光巷子”颜料的证明,而在钟力山和孔春翔遇害后,他立即重新装修电竞酒店,试图掩盖这一事实。他没有想到,杜光宝这个老奸巨猾的商人在文具厂已经倒闭之后,还留着订单记录。
照片和订单放在娄小果面前,他脸上不再有假装出来的天真和无辜,肩膀轻轻放下,下巴却昂得很高。
陈争说:“照片上的人就是你和任洁,你在四年前购买了时光巷子的颜料,用于在你母亲的电竞酒店作画,任洁还来帮过忙。你现在还要否认和任洁认识?”
娄小果许久没有说话,忽然喑哑地笑起来,“我和她确实认识,但你也说了,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过去这么久,谁还记得?你们不是查过我所有通讯记录了吗?我最近联系过她吗?对我来说,她早就是个陌生人了。”
陈争问:“为什么隐瞒购买‘时光巷子’产品的事?”
娄小果说:“因为这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那牌子不是出事了吗?还牵扯到什么杀人什么尸体,我不想惹上事。”
陈争说:“你第二次装修电竞酒店的时间好巧不巧,就是在‘时光巷子’出事之后。”
娄小果咬牙,“我觉得晦气,再加上以前那些画已经过时了,想换个新风格,不行?”
陈争倒回去提问,“你和任洁是怎么认识的?你起初以为她是男生?”
娄小果脸色一沉,拒绝回答。
陈争看出他已经慌了,害怕自己露出更多马脚,才选择沉默。但调查并不会因为他的沉默而停滞不前。
陈争说:“我告诉过你,我已经见过任洁,并且和她聊起过你。她看到你的照片时非常惊讶,你猜她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娄小果还是一言不发。
“她对你有某个猜测,但她始终没有说出来,或许也不愿意相信,如今警察上门,拿着你的照片,她那个猜测被证实了。”陈争盯着娄小果的眼睛,“她和你不一样,她就像杜光宝说的,不太聪明,所以不擅长掩饰自己。我想,她现在正在经历挣扎。你说我再去见她,她会不会说起和你认识的经过。”
娄小果发出尖锐的呼吸声。
陈争说:“怎么,害怕了?害怕就对了。不过我忽然改变主意,不想听你说你们以前的事了。”说完,陈争就起身离开。
娄小果终于忍不住,“站住,你去哪里?”
陈争偏过头,“这还用问?当然是去见任洁。她隐瞒线索,也算是妨碍调查。”
第105章 虫翳(31)
任洁几乎每天都会直播,今天却挂上了请假告示,二手书店也没有营业。习惯了每天听她分享读书心得的粉丝在群里问她怎么了,她不在线,粉丝们自己聊了起来。
陈争再次来到岚湾坝,看见任洁提着一个口袋,神情惊慌,匆匆回到院子。他跟上去,在任洁即将关上院门时叫住她,“任洁。”
任洁慌张地转过身,下意识将口袋藏到身后,看清来人时显得更加紧张,“陈,陈警官。”
“怎么了?”陈争往后看了看,“有人在追你?”
任洁连忙摇头,“你怎么来了?”
陈争上前,“我们去找过杜光宝,查到点新的东西,来跟你核实一下。”
任洁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什么新东西?”
陈争问:“你呢?你拿着的是什么?”
任洁向后退,陈争说:“任洁,我再问你一次,你认不认识娄小果?”
任洁正要张口,陈争说:“你是重要的证人,你得对你的话负责。”
“我……”任洁头埋得更低,“我……”
陈争说:“行吧,我先告诉你我查到了什么。你上次撒谎了,你不仅认识娄小果,还和他一起去他母亲的电竞酒店画过画,他曾经是‘时光巷子’的客户。为什么不承认?”
任洁那双雾气朦胧的眼忽然闪烁起泪光,她看上去非常无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争向她伸出手,“那就跟我去一趟市局,你可以慢慢组织语言。当然,你不想去的话,我们也可以就在这里说。”
任洁站着不动,藏在身后的双手却缓缓挪到了身前。口袋是黑色的,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她像是正在经历挣扎,举起手,想把口袋交给陈争,又放下去。
陈争碰了碰口袋,见她没有反抗,才将口袋拿过来。口袋里传来一阵土腥味,乍一看是一口袋泥土。但陈争定睛一看,发现泥土并不是重点,泥土中包裹着的玻璃碎片才是。
“这是……”
任洁忽然蹲下,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市局问询室。
任洁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勇敢过,小时候跟着卖笑的父母,他们分明长得那样好看,却总是对人卑躬屈膝,她稍微大一点后,才明白他们是父母的“金主”。
父母先后生病,病状可怖,她成了无人照看的小孩。旁人看到她,总是带着嫌弃和害怕的目光快步走开,生怕被她传染上那要人命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