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44)
“别!”鸣寒眼看车往西边开去,立即说:“哥,你请我吃‘深海火焰’吧。”
陈争略一挑眉,瞥了鸣寒一眼。
“深海火焰”这名字他也是今天才看到,这是“薇茗”推出的招牌蛋糕,很受欢迎,经常在下午就卖空了。此时去“薇茗”的话,大概只能买到一些剩下的饼干或者面包干。
但他知道鸣寒也不是真的奔着吃蛋糕而去。
邻近打烊时间,位于市中心的“薇茗”总店空荡荡的,但糕点却剩下很多,它们被放在玻璃柜里,精美得就像工艺品。店里有少量员工,看见有客人进来,也没有主动招呼,每个人都表情凝重。
白天北页分局的刑警已经来了解过情况了,网上也已经流出“薇茗”老板遇害的新闻,只有少数不知情的、情绪比较钝的客人还来买过糕点。这两个多月“薇茗”是伍君倩父母餐饮公司的人过来帮忙管着,现在伍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人说“薇茗”要不要经营下去,所以店虽然还开着,员工已经在为下一步做打算。
鸣寒买到了“深海火焰”,又拿了一个“人气之星”板栗拿破仑,结账时店员紧张地打量他,他笑道:“我和白天来的人一样。”
店员立马站直,“是还要来查什么吗?”
鸣寒说:“有空的话来一起聊聊天?我们没吃晚饭,顺道过来填填肚子。”
店员年纪小,应付不过来,立即叫来店长。店长叫黄莉,三十多岁,看上去比较稳重,眼中的戒备也比店员更重。
鸣寒问:“你们还有多久下班呢?”
黄莉看了看时间,“离关门还有半小时,之后还要整理一下,今天事情比较多。”
鸣寒把蛋糕放在桌上,陈争奔波时不觉得饿,但坐下来稍稍放松,一看到食物,饥饿感立即涌了起来。
这种糕点店,东西做得越是精致,分量就越少,两个加起来卖六十多块钱的蛋糕,也就成年人三四口的水平。
陈争拿起勺子,本来想问问鸣寒吃哪个,但鸣寒正在和黄莉说话,他犹豫了下,将板栗拿破仑拿到自己面前,“深海火焰”留给鸣寒。
“剩下这么多,明天再卖吗?”鸣寒再次来到玻璃柜前。
黄莉连忙说:“当然是处理掉了,我们有规矩的,绝对不卖隔夜食物。”
鸣寒说:“是伍君倩定的规矩吗?”
“是的,伍……老板她很在意食品安全。”黄莉在提到伍君倩时,眉心不经意地皱了皱,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不满。这些情绪稍纵即逝,但鸣寒还是捕捉到了。
“你在‘薇茗’工作多久了?”鸣寒问。
“三年多了吧,‘薇茗’刚开不久,我就来了。”
“那是元老了。”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而已。”黄莉两次拨弄头发,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鸣寒说:“伍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争一边吃拿破仑,一边听着玻璃柜边的动静。
黄莉神情悲伤,“她很负责,做任何产品都一丝不苟,我们店能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劳。现在……现在‘薇茗’可能开不下去了。”
鸣寒又问:“店里有没有人和她产生过矛盾?吵架什么的?”
黄莉愣了下,立即摇头,“她是老板,谁会和老板吵架呢?”
鸣寒余光瞥到刚才收银的店员,黄莉缩着脖子,欲言又止。鸣寒重新看向黄莉,“那你呢?”
“我?”
“我今天见过伍老板的家属,他们都承认,她是个脾气急,对人对己要求都很严的人,还经常为了产品,将员工留下来加班,员工要是没有按她的规矩做事,她会严厉斥责对方。我带入自己想了想,我要是员工,很难没有不满情绪。”
鸣寒意味深长地看了黄莉一眼,“所以我才想来跟你打听打听,伍老板和哪些员工有过矛盾。毕竟你是店长,相对来说,跟在伍老板身边的时间最久,知道的事也最多吧?”
黄莉低着头,好一会儿说:“你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打工的,不该我管的事,我从来不管。”
鸣寒说:“你被留下来加过班吗?”
黄莉有些焦躁,“加过,但我们这一行,出新品时加班很正常。我以前自己开店,也经常忙到凌晨,一分钱没有,这边老板还给加班费。”
鸣寒说:“你以前自己有店?那你也是糕点师?”
黄莉说:“一个小店,后来做不下去了,就关了,恰好这边招人,老板觉得我手艺还行,就把我留下来了。”
鸣寒说:“那你做的蛋糕一定很好吃,伍老板才放心让你当店长。”
黄莉尴尬地捋头发,“算是吧。”
鸣寒还想继续聊,一转身看到陈争,话却停到了嘴边。刚才他放在桌上的是两个完整的蛋糕,现在只剩下两个干干净净的盘子。而陈争正将手中的勺子放在盘子边。
鸣寒走回去,“哥,两个你都吃了?”
陈争起身,直接去玻璃柜拿了两份拿破仑,再加一份“深海火焰”,来到收银台,“麻烦结账。”
店员在角落里观摩了全程,手忙脚乱说:“一,一共九十元!”
陈争看了看菜单上的饮料,问:“现在还有柠檬茶吗?”
“有!”
“要两杯,其中一杯不要糖。”
饮料制作需要一定时间,陈争端着蛋糕回来了,神色不变,仿佛刚才吃掉鸣寒蛋糕的不是他。鸣寒见他不慌不忙地坐下,将板栗拿破仑和“深海火焰”推过来,面前留着另一份拿破仑。
陈争抬抬下巴,“不是饿了?吃吧,比较甜,我还点了茶。”
鸣寒终于没忍住,笑道:“哥,你刚才吃完拿破仑,又吃我的那一份,我看到了。”
陈争眼尾很轻地勾了一下,八风不动道:“这不是还你了吗?”
鸣寒指指拿破仑,“想不到。”
陈争略微皱眉,“那是你少见多怪。”
鸣寒摇摇头,“想当初,你来买冰汤圆,还要叮嘱我少放糖。今天居然可以一口气吃三个。”
陈争正要开动,忽然觉得勺子有点戳不下去了。这蛋糕这么小一点,他一天没怎么补充能量,连吃三个伤害谁了?
这时,店员端上柠檬茶,仍旧很紧张,“慢,慢用!”
陈争连忙喝了一大口,嘴里的甜腻劲儿总算缓和了些许。
鸣寒把自己那份拿破仑往陈争跟前推了推,“要不,这份也给你?”
陈争说:“吃你的,再磨蹭要打烊了。”
听见这句,背对着他们的黄莉轻轻吐了一口气。
鸣寒看着胃口挺大,但只吃了一半深海火焰,就没再动了。陈争吃完自己的拿破仑,疑惑地看了鸣寒一眼,“说了不用给我留。”
鸣寒找店员拿了个打包盒,将拿破仑装起来,“谁说是给你留的?我不能带回去当明天的早餐?”
送走两位“不速之客”,“薇茗”打烊了,店员小心翼翼地看了黄莉一眼,黄莉坐在收银台后面,盯着墙壁出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
经历了警察屡次上门的一天,店员受够了,几乎是夺路而逃。而在她前往车站的必经之路上,陈争的车正等着他。
鸣寒笑嘻嘻地挥手,“又见面了。”
店员愣了一下,“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我倒是没事,但刚才在店里,我看你似乎还有话要对我们说。”鸣寒说:“只是因为店长也在,你不好开口。”
店员眼睛顿时就红了,绷着的肢体也放松些许,她轻声说:“我,我是有几件事想给你们警察说。”
陈争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吧。”
店员叫小丹,今年春节后开始在“薇茗”上班,是伍君倩亲自招来的。她说,“薇茗”时常加班,伍君倩有时像有精神病一样,对产品有近乎病态的执着,稍有不对,就会训斥他们这群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