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12)
他的语气好了不少,目光却越发黑沉,慢慢地落在方斐的锁骨上,“会让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白天可以穿?”方斐的声音中带着哑糯的哭腔,乖得要命。
“可以。”粗粝的指腹在白皙的颈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很漂亮。”
方斐忽然觉得醉意更深,甚至呼吸都有些短促,应该说点什么,他想,脑子却一片空白,因而他开始胡言乱语:“确实不应该晚上穿,冻腰。”
“嗯?”
男人的气息粗重,方斐觉得心尖被电蝇拍轻轻沾了一下,下一刻他腰上裸露的皮肤就盖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掌,“这里冷吗?”
肌肤相贴,温热与冰冷,方斐瞬间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又怕张旭尧觉察,两相博弈了很久,罪恶感最终冲破酒意汹涌而至。
“张旭尧,”方斐的声音颤而轻,“你很重。”
张旭尧瞧了一会儿那双躲避的眼睛,才撤开身体坐回位置,他将杯子中最后的那点酒饮净,轻声说:“方斐,别喜欢秦翼了,那样你会很辛苦的。”
第11章 你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新发镇的夜不静,猫叫犬吠老鼠过街,说不定哪个旮旯还蹲个瘪三儿,弄出点悚人的动静。
去方书玉家的路熟,秦三不带脑子都能走去。转入巷子,有棵老槐,树下团着一个阴影。
秦三瞧都没瞧一眼,便说:“张虎,以后喝多了去别的巷子瘫着,吓到这巷子里的人我找你算账。”
那团阴影动了动,哧哧地笑:“好勒三哥,三哥赏根烟抽?”
秦三将兜里的烟翻出来,整包抛了过去:“天气逐渐冷了,该回家回家,别冻死在外面。”
酒蒙子接住烟,踉踉跄跄地起身往巷子口走,应是将烟衔到了口中,话里带着酒后的口齿不清与浓重鼻音:“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不当人了,累得慌。”
巷子不深,秦三片刻后就站在了方书玉的家门前,院门紧闭,屋子里留了一盏灯,应是在等方斐回家。
秦三靠在大门对面的墙上,后悔刚刚没给自己留根烟。
方书玉有男朋友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秦三有些晕,他从没想过除了自己之外还会有人喜欢方书玉那样的人。
性向迥异,心里性别模糊,明明是个男人,却打扮成女人最风情的样子,明明下面长把,却愿意听男人一遍遍在耳边叫他“老婆”。
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方书玉的了?带着三分醉意的秦三仰望黑沉沉的夜幕,好像……也是在一个酒后的深夜。
光影斑斓,灯火摇曳,晃动的流光与欲望交融,侵入夜里的每一个缝隙。
秦三一脚踏进“六斤”腹背便被冷热夹击,身后微凉的夜风鼓动着身前不同寻常的气息,瞬间放大了独属于暗夜的那点躁动。
“六斤”是处酒吧。据说老板是位痴情浪子,昼夜更替、寒来暑往,在此等了情人十载,却仍未寻见其人,而那情人的小名,就叫”六斤”。
秦三踏入此地是酒醉后的心血来潮,在整条酒吧街上,“六斤”位置靠后,人客不旺,可出租车偏就停到了这里,秦三是懒惯了的人,一头便扎进了“六斤”。
进了门,他才发现,门前并不热闹的酒吧,生意倒没有想象中的差,最起码现在只剩角落才有位置。
落座,要了杯酒。秦三如今未至深醉,却也差不了多少,迷离扫了眼全场,眼风的最后落在了酒吧深处,孤零零的一张卡台上。
一个女人正在那里独饮。
灯线昏暗看不清样貌,只见得身影纤细,长发入涛,唇色妖冶如火,反复灼烧,将人们心中那点最深最肮脏的恶念都勾了出来。
女人一只手掐着细长的烟,一只手支着头,姿态放松懒散,勾的秦三心弦猛颤。
他失了魂儿一般凑了过去,甚至忘了带酒,酒后的舌头有些打结,在怦然入骨的心跳声中只憋出了一句:“你好。”
女人笑了一下,唇线勾人,她轻轻探身捏起桌上的酒杯,破碎游弋的光线一滑而过,举杯:“你好。”
野猫从院墙上跳下,落在秦三脚边,将他从光影摇曳的酒吧拉回了这条狭窄的巷子。
他又想到了张旭尧,成熟、沉稳、妥贴,还他妈是个老师,他教书,方书玉补习,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草。”秦三站直身体,全身蓄力,助跑两步,骤然翻上院墙,轻轻一跃,落进了院子里。
方书玉听到敲门声时以为是方斐:“没带钥匙吗?”他推开门却惊讶于门前过于高大的暗沉身影,“谁?”
“别怕,是我。”
秦三的声音以及落在肩上的掌温让方书玉安下心来,但又马上觉出不妥:“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怎么进的院子?我记得我锁门了。”
秦三不与他聊这些,推着人进了屋,反手关门,直接将人抵在了墙上。
“你谈恋爱了?与张老师?”
秦三的声音中夹带着愤怒与委屈,方书玉微微一怔,垂下目光看着男人衬衫上的扣子,没什么犹豫地便认下了:“嗯,谈了。”
手臂被抓着的地方骤然一痛,方书玉的脊背再一次撞到了墙上。
“你真的和张旭尧谈恋爱了?”秦三双齿交错恶狠狠地又问了一遍。
方书玉的声音依旧清雅,带着安抚人心的柔软:“秦翼,你以后好好生活,我这里就少来吧。”
“凭什么?!”秦三将人一把搂进怀里,粗鲁地扳起下颌,强迫方书玉看着自己,“你凭什么和他谈恋爱?你和他谈恋爱之前没想想我们的关系吗?”
白皙的皮肤被掐出红痕,脖颈以及不舒服的角度倾仰,腰间的手臂箍得人皮肉疼痛,方书玉的目光却依然平静温柔,像看待一个耍赖的孩子:“我们的关系是错的,就像你人生走错的一个岔路口,现在你应该转身往回走了,秦翼,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这样。”
方书玉有时会想,若不是那天秦三进错了酒吧,若不是他恰巧贪杯,他与秦三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新发镇这个地界儿,人员混杂,流动人口也多,方书玉与秦三虽同住在镇上,却一个谨言慎行、循规蹈矩,一个浪荡无状、没心没肺,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似乎永远寻不到那个可以交叉的点。
但那晚秦翼误打误撞闯入了“六斤”,他的眼神又太过烫人,赞美太过直白,不同于其他搭讪者隐晦地试探,方书玉仿佛能看到他身后用力摇晃的尾巴。
情话如水一样倒入耳中,迷了方书玉的眼乱了他的心。
新染的指甲还微微泛着刺鼻的味道,方书玉喝了秦翼敬的酒。
那夜是混乱且疼痛的。
起先方书玉只是觉得秦翼醉了没有分寸,亦或刚刚通了事没有经验,年轻男人进了屋子一刻也等不了。
裙角堆叠,墨发翻飞,他几次三番寻不到路,还得方书玉引导。
方书玉从不与人过夜,秦翼那次破了规矩。
他着实惨了,全身像散了架子一般,又困,只能无可奈何、迷迷糊糊地在秦翼身旁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方书玉才惊觉秦翼根本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女人!在得知真相后,差点一气之下揍了自己。
本以为就是错乱荒唐的一夜情缘,没想到秦翼不知怎么却黏了上来,方书玉看得出他的纠结挣扎,赶了多次却也未能将他赶走。
“走错了路你说转身就能转身?方书玉是你拉我下水的,怎么现在又不想要我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方书玉有些无奈:“秦翼,你这是在无理取闹。当初我没有骗你,六斤是同性酒吧,你不知道而已。”
“我后来知道了,不还是来找你?方书玉我在你身边哄着你宠着你,你拿我当什么?”
门廊电线的线路老旧,灯丝短暂地晃了一下,闹钟的秒针机械规律地转动,每走一格便发出一声轻“咔”,屋子在安静了半响儿后,融进了方书玉轻柔的嗓音:“秦翼,你又拿我当什么?男人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