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犬类(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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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周融会注意到路边的冯逍呈,还非要把他一块喊上车呢。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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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里,我有点无聊地托腮听他们两个人叙旧。
怎么说呢,或许因为周融警察的身份,也因为从前有意无意的那些交集,面对他时我模糊的道德界限应该要更清晰才是。
可是看到他我就想起彭将西,自然而然会想起彭将西那天早上看向我的眼神,结合我的现状那实在很像是一种诅咒。
是的……没错……我已经半个月没有陈伯过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某种世俗的欲望。简单点说,我阳。萎了。
想到这件事我有片刻的郁闷,还有点懵,眼下更拿不定周融的目的,所以表现在脸上的情绪还是茫然居多。
他明明是找我了解情况,为什么又把我晾在一边和冯逍呈叙旧。
他们很熟吗?
应该比我熟一点,毕竟我没有经常犯事,隔三差五就要去派出所拘留报道,可能冯逍呈初中那会他们俩也是这么聊天的……漫无边际地想着,注意力涣散又集中,不过他们的对话始终在我的脑子里过着,听着听着,我忽然品出一点意思。
周融肯定知道他外甥彭将西身上发生的事了,彭将西大概把能说的想说的都告诉他了,不然周融也不会找我来了解情况。
只是我不知道他都知道些什么。
应该知道那人是冯逍呈爸爸吧?
我的视线从他脸上慢慢移到冯逍呈的脸上,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忍不住就乐了一下。
这大概是我半个月来第一次想笑。
直到周融话锋转到我的高考成绩上时,我已经比较确定了。他在怀疑我们。
我愣了一下,暂时将隐藏的忧虑放下,非常开心地和他分享我的成绩。
天知道,在我查到高考成绩第一时间告诉祝迦时,他已读不回我有多难受,冯曜观知道我的成绩后也没什么反应,他明知道我在什么情况下取得这个成绩……因此,我格外看不顺街坊邻居社交时交流儿女成绩微笑自谦的模样。
我感到无法炫耀的失落。
拜托。
我可是全县第一欸。
只有周融听完准确接收到我的骄傲和陶陶欲醉,非常捧场地祝贺我。
难怪从前冯逍呈喜欢去拘留所找他聊天。
我心情顿时变得很好,又笑了一下,就连余光扫向身侧的冯逍呈时依旧是快乐的。
人的心情大约也会影响视野,我发现冯逍呈貌似也是笑着的,不太明显,但正看着我笑。
没等我想太多,我就发现对面的周融也眼含笑意,正淡淡地注视着我们,“我那个外甥从小被父母惯坏了,但也还好他晚了两年上幼儿园,否则他如果今年高考……他大约是没戏了。”一顿,他弯起嘴角,“邱寄,我发现你这小孩真的很厉害,在酒店厕所被锁了一夜第二天还能按时参加考试,出来成绩还那么好……”
我听着,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情绪骤然就冷却下来。
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到冯逍呈诧异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凿出个窟窿。我一直不看他,他像是忍无可忍,居然伸手推我一把,“你——”
我忍不住皱眉,扭头烦他,“你推我干嘛!”
冯逍呈没继续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
我没再搭理他,转而看向对面周融落在我和冯逍呈之间观察、打量的目光,就觉得很好笑。
果然,他不是怀疑我或者冯逍呈,而是怀疑我们是一伙的。
这样想,我又重新变得坦然。
我们又不是。
并且,说到底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在那天出现在那里,就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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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打开后周融就变得很直接了。他告诉我彭将西现在的情况,我才知道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件事是这样发展的。
彭将西从戒同所回家后其实父母看他瘦成那样,也舍不得再把他送回去遭罪了。哪怕他是个同性恋,只要他改正这个坏毛病就还是他们的心肝宝贝。为了看住他,彭妈妈直接辞职在家,亲自照顾,监督犯人一样看管他。索性彭将西慢慢就不闹了,偶尔掏心掏肺跟父母聊聊天,再哭几次,他们也软化了。
来回拉扯几次,也谈过几次心,父母下定决心放弃这里的一切,带着孩子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这档口上,彭将西趁彭妈妈松懈下来的某天又偷溜出去玩了。
那天早上彭将西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弄得父母有脾气没处发还得哄他开门吃饭。等到下午彭将西才出来,刚洗完澡头发也没吹,就衣服湿淋淋站在父母跟前哭,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彭妈妈在他身上发现那些暧昧、难堪的伤痕和印记……
彭将西原本是死活不肯说出对方是谁的,直到今天早上才承受不了似的告诉父母那个欺负自己的人是谁。
听的过程中我内心欲言又止,甚至在周融最后用看似严肃实则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询问我与此事的关联时,我都没顾得上给出反应。
怪不得偏偏是彭将西呢。
他这信念感。
是实力派啊。一套操作下来……冯逍呈是承诺给他啥了?给他睡了吧。我冷漠地想。
震惊归震惊,过后我还是照实回答了周融的问题。
无非就是家里电路坏了出来外宿,隔壁的动静太大吵到我。我想找前台反应情况,结果出门就撞上个男孩,所以我没忍住好奇往隔壁房间看了眼热闹,莫名其妙就被关到浴室里了。
周融显然不太接受这种理由,可是没办法,这就是我忽略心路历程的真实轨迹啊。
自从知道彭将西是周融外甥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件事注定不会拿到明面上公事公办。也不知道冯逍呈具体要什么,大抵能得偿所愿吧。结合彭家父母先前碰到事情的处理方式,儿子跟人约炮的事情传遍了也坚持是对方诱拐,彭将西那时候在学校因为这件事被人指指点点,他们也是超级护短,战斗力爆表,转学前还不忘在办公室里和年级主任吵了一架,把起事的同学以及不太作为的老师扣上一顶“受害者有罪论”的帽子。
没理都是有理,更不要说占理的时候。
所以,可以私底下行使的权力,他们怎么愿意把孩子的热闹搬到台面上给人看呢。
否则现在的流程就应该在警局里走,而不是在这个咖啡店里,由周融略显无奈以及憋屈地问询。
至此,我原先隐隐还有几分紧张的内心已经完全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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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周融没有再继续问我什么,冯逍呈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我身上了。
离开前,周融大约终于发现我和冯逍呈间奇怪的氛围,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目的暂时达成,我推辞一下,他就不再像开头前喊我哥同行那样坚持要送我和冯逍呈回家了。
上车前,他又注视着我的眼睛问我,“你知道彭将西为什么回到那个房间吗?”
关于这点我也好奇,但我没接话。
周融却换了个话题,“昨天将将还托我打听你的成绩,他担心那件事会影响你的前途。”一顿,“他说因为看到你进去那个房间,担心你,才会回去的。”
我沉默了一瞬,垂眸,又抬眼,看着周融认真说:“周叔叔,那你帮我转告他,用不着内疚,我考得很好,他可以放心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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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融走后,我和冯逍呈是走回家的,我没和他说话,他也没搭理我。
他脸色跟天色融为一体,眼睛鼻子嘴巴都看不见那种,但我回我家,也管不了他往那条路走,于是我们两个一路沉默就走到了我家门口。
我没急着开门,看着大铁门沉思片刻,直到冯逍呈当我的面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怒了,“这你家我家?”
冯逍呈像是有点惊讶,这会看上去又是有鼻子有眼的,他扭头看我一眼,手顿了顿,很自然地将钥匙塞进我手里,“你家,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