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犬类(170)
就像邱令宜一夜情后决定生下他,也仅仅因为尊重生命。她很忙,忙于科研、工作,给足了邱寄自由。
偏偏他成为最循规蹈矩的孩子,按部就班地在别人家孩子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一路坦途停不下来,也不该停。
但很累。
呆坐片刻,邱寄侧头望向玻璃房外。他觉得赵子怡该回来了,但他没有看到她,只看到了他——
邱寄见过冯逍呈几次,在老师办公室里,知道他是复读了两年的大龄考生。
听说他父母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校方才能容忍下他的劣迹斑斑,还听说…..那些出现在办公室里的年轻男女,都是他父母的床伴……全家一起睡。
邱寄不知这些离谱的传言由何而来。
他们头顶的灯光不一样,他也不一样。
冯逍呈蓦然起身,深邃的轮廓隐进暧昧昏暗的光线里,不见了。
邱寄也移开目光,收拾东西,起身去找赵子怡。
4.
冯逍呈没见过这样的女生。
上一秒被男人纠缠住拉到后门没有监控的死角,还只会徒劳细弱地呼救,下一秒,男人被他一拳掼在墙上,她抬起腿,便要用尖细的高跟朝男人下。体踏去。
冯逍呈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双肩抖动。
他不耐烦地推开女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狗一样受惊吓,滑坐在墙角的男人。
后来,他的笑声断在喉咙里。
银亮的刀尖刺入雪白的皮肉,鲜血涌出来。冯逍呈疑惑地盯住这只凭空出现,又徒手握住刀刃的手,不可置信地侧了侧脸。
很快,他闻到一股腥。臊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原来是那个本该被他刺破下。体,却因为邱寄逃过一劫的男人。他吓晕了,在晕过去之前,倒先吓尿了。
为什么?这小傻逼凭什么多管闲事。
他本该顺利地将这个下流男人管不住的下贱东西带回家,给那对恶心的父母,也是他作为他们孩子的最后一份回礼。
现在,冯逍呈的心情很不好。
5.
邱寄很高兴。
今天不一样了。跟昨天不一样,跟明天也不一样。
也或许是他醉了,出现幻觉。
然而机会稍纵即逝。他疼得蹙起眉,依旧握住冯逍呈的手,在自己掌心利落地划了几刀。
血往下滴,几乎浸透了那个男人裆。部的布料。
邱寄出奇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捏了捏冯逍呈的手,小声说,“把刀扔掉。”
金属落地,发出一声响。
他弯了弯眼梢,拉住冯逍呈才空出的手,走到已经呆滞半天的赵子怡跟前,“你想回家吗?还是想先报警?”
赵子怡拧眉,盯他许久,才吸了吸鼻子涩声道:“……回家。”
他们躲避着监控离开,又将赵子怡送到家门口,看她跑进了一半夜色里。
邱寄才收回视线,便撞上冯逍呈的。
四目相对,他在观察和分辨着邱寄。于是邱寄开口催促,“好了,犯罪嫌疑人先生,带我走吧。”
冯逍呈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依言将车撞进另一半夜色中。
6.
凌晨,A市某酒吧的后巷里发现一个昏迷带血的男人。直至警车、救护车一齐到达后,才发现男人身上仅有一点皮外伤。
现场还有一把带指纹的瑞士军刀和一滩血迹。
翌日,这条新闻便炸了本地热搜,升上头条,但很快热度便被压下。警方根据指纹和血液初步确定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的身份,展开了追捕。
7.
“你很不高兴?”
“有什么值得我高兴?”
“现在你父母肯定在满世界地找你,唔……这不比你故意伤人博取关注要好吗?”一顿,语气又略带怜悯,“考了三年好不容才考上大学,这就去坐牢岂不是很可怜……”
“我不会坐牢。”
“这样啊……那我们只是稍微浪费一点警力就更加不需要担心了。”
“呵,邱寄,谁跟你我们?等警察找到这里,你就等着铁窗泪吧。”
邱寄冷静地直视他的眼睛,蓦地垂下眼睫,有些委屈地皱了皱鼻子,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冯逍呈一字一句强调,“是我们。”
“冯逍呈,是、我、们。”
“我们早就约好了要一起毕业旅行。”
“不然……就是你这个犯罪嫌疑人绑架了我这个受害人。你看,我的伤口还在渗血……”
8.
假使他令人不悦,他就谎话连篇。
9.
他们提前取出很多现金带在身上,手机也关机了。
冯逍呈开着车往偏僻的地方去,停在曾经写生呆过的小山村里。
他并不相信一个书呆子、好学生可以空口拿捏住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妥协了。
于是他白天看到邱寄在乡间的小路上追鸡撵狗,在泥塘里捉鱼逮泥鳅……晚上看到邱寄晾着半干的头发,坐在农家乐的院子里边吃西瓜边数星星边听老板讲当地的灵异风俗。
冯逍呈觉得傻透了。
他听了个开头便回房间。躺在雕花的木床上,他只觉房间安静得诡异,便又外放了一首歌。
他不正常。
他也不正常……但这感觉很好。
冯逍呈面无表情地想。
10.
夜深了邱寄才回房间。
当他听到房间里传出的音乐,忍不住抿起唇,待入内看到冯逍呈伴着大悲咒安详的睡姿,才笑出声。
他在床边坐下,推了推床上的人。
冯逍呈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邱寄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贴着对方的耳廓小声抱怨起来。
“冯逍呈,我有点害怕……”
“那个老板说这张木床上从前死过一个新娘……她丈夫在他们新婚之夜赴了前线,连新娘的盖头都未曾挑起。那女子便一直坐在这张床上等,年复一年,也没等到丈夫平安归来……反而郁结于心、缠绵病榻,后来更是着婚服在这雕花木床上病死了。死后她执念不散,每在这张床上遇到一个年轻、英俊的处男,她便要捏着嗓子抱怨一句——”
邱寄伸手摸了摸冯逍呈的眼皮,感受到下面滚动的眼珠子,才压低声量继续讲。
“说、她说……老公你说句话啊。”
冯逍呈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眼睫,没吭声。
邱寄眼疾手快,旋即伸手,按住冯逍呈小幅度滑动的喉结,“你没睡。”
“操,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即便一直观察着冯逍呈,他骤然出声坐起来,还是将邱寄吓一大跳。他几乎立刻便后退,要跑。
被冯逍呈拽倒在床榻上,困住了。
11.
冯逍呈臭着脸坐起来,仍用一只手摁住邱寄的肚腹,不准他起身。
“呵,你个小傻逼今晚就躺这听,看有没有新娘来找你。还老公?”
邱寄躺在床上也不挣扎,小声嘟囔,“做鬼也能与时俱进……假如老板这里接待几个外国人,人家或许还要用英语问……”
冯逍呈无语了,也无法反驳。
于是他将邱寄摁在床上摁了良久,直到邱寄开始犯困。
一双眼蒙着烟雾,嘴唇因为白天食多了荤腥上火,由浅粉变成淡淡的水红,邱寄的手交叠在冯逍呈的手上,抿着唇欲言又止。
他莫名紧张,舔了舔唇,“冯逍呈,你能不能……能不能松开些?”
冯逍呈睨了他一眼。
“你手放在这我睡不着,总感觉不舒服……想……”邱寄叹一口气,松开手,“你不怕我半夜尿你身上就按着吧。”
话落,似是烫手一般,冯逍呈顿时将手撤回。
夜间也睡得极不安稳。
他梦中是新嫁娘,耳边是又软又平的声线,都在喊他“老公”。
只一声,又安静了。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