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42)

　　沈复生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郑国涛一脸殷切地道：“沈医生，您一定要帮帮我，您可是我最后的希望啊！报酬方面您不用担心，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位！”
　　沈大路默然坐在一旁，看着这个一度让他头疼不已的竞争对手堆着讨好的笑脸向他的儿子大献殷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郑国涛性子狂妄，他几次跟他打交道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里子全都被人丢到地上踩。
　　如今在复生面前，这条疯狗反倒收起了爪牙，摇着尾巴装出一副忠厚模样。
　　“郑总，你不用这样。我是医生，给病人治病是份内之事。这样吧，您尽快把尊夫人送到我们医院，我给她安排一下全身的体检，好治定一个全面的诊治方案。”
　　郑国涛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又突然摇头：“不，不能去你们医院，我们已经在宋家的医院入住了。”
　　“宋家？”沈复生一怔，才想起应该是宋惟开的那家私人医院，原来还准备挖他过去。
　　“宋家的医院已经开张了？”
　　郑国涛连连点头：“开了，最近刚开。宋家医院别的不说，各种器械仪器绝对是世界领先的。只是医生净是些庸医!”
　　郑国涛不屑地哼了一声，对于那些口口声声让他妻子堕胎的医生鄙视至极。
　　“宋家请的医生一定都是很好的。”沈复生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
　　这些医生在原先的医院也都是一把好手，不然也入不了宋惟的眼，用高薪把他们都挖到自己医院来。
　　不过在老百姓的心里，还是最相信公家的医院。
　　郑国涛道：“是，沈医生说得对，我也不懂你们这些专业的事儿，我就是一看到沈医生就觉得可靠！比那些杂鱼都可靠得多。沈医生，您看这样行不行，你就到宋家的医院给我夫人看护到她生下孩子，您再回去。报酬方面我说了，只要我能给得起，你就算要我的全部身家，我眼都不眨一下。”
　　“我不需要你再给我额外报酬，我有工资奖金。”沈复生道。
　　在安排郑夫人在宋家医院还是回他们医院之间，沈复生犹豫了一瞬，毕竟宋惟舍得花钱，采购的仪器器械都是世界顶级的，只是，沈复生总觉得有点没底。
　　片刻后他道：“郑总，我觉得尊夫人在宋家医院住院观察也很好，那家医院志在做高端医疗服务，请的医生都是各界顶尖，您完全可以放心把夫人交给他们。我不能从自己的岗位上离职那么久，这边医院里还有许多病人要顾着。”
　　郑国涛见他不愿意，顿时有些着急了：“沈医生，不是我不相信他们，你不知道那些庸医个个都说要堕胎保命，可我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就指望着这个儿子给我老郑家续香火了。你说我能把妻儿交给他们吗？这样吧沈医生，你来开价，只要不要我老郑的命，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
　　沈复生眉头紧皱，沈大路见这个土老帽越说越不像话，沉着脸道：“郑总，我们沈家再不济，还不至于贪你那点钱。”
　　“老沈，我跟沈医生开的价，关你鸟事!咱俩事先说好的条件，你这边要是落实不了，我也落实不了。”
　　“你！”
　　沈大路脸色铁青，他是心思深沉性格刚硬的人，自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还从没有受过这种憋屈。
　　只是当年敢为方妍踹翻客户的勇气，也随着沈家的家业越来越大，早被镇在这花团锦簇以财富为名的五指山下。
　　沈复生看着两人，猜到沈大路大概是有事要求这个郑总，郑总正好急需医生，就拿他当筹码了。
　　还真是卖儿求荣啊，这个沈大路……
　　可是不管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个郑国涛只是一个抱着期望求到他头上的患者家属。他身为一个医生，不可能把病人往外推。
　　“心脏不好的孕妇，分娩是一个很大的负担，真的很危险，那些医生的诊断也不一定就是错。就算您找到我，我也必须在给夫人做完检查之后才能下论断，很大可能仍是一样的结果。”
　　郑总听得认真仔细，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沈医生要是也说不行，我老郑就认命。”
　　他说着看向一边沉着脸的沈大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沈啊，咱俩什么交情，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个急性子，这张嘴得罪了多少人，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还得谢谢你养了个好儿子，我早就了解过了，沈医生不但医术高超，还从来不怕担事，能治病救命的他都救，哪怕失败了要担责任……不像有些人畏畏缩缩，满脑子想着前途，钱途，我怎么敢把老婆儿子的性命托给他们？！只有沈医生这样的汉子，我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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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45
　　沈复生干笑了两声，这要是让同行们听见, 大家会怎么想？这个郑总真会捧杀人。
　　“如果郑总想要我给夫人看病, 还是转到我们医院来比较好。”沈复生道, “我们医院的设备仪器虽然比不上宋家医院的高端齐全, 但是应对各种病症治疗完全够用了。”
　　“这……”
　　郑国涛有点犹豫。越有钱越追求完美享受, 他觉得宋家的医疗环境加上沈复生的医术才是最佳组合。想到公立医院里那老旧的建筑和熙熙攘攘的吵闹环境，他看向沈复生，想再努力一把。
　　“沈医生，您看——”
　　“郑总，想让我医治必须到我们医院来。我暂时没有辞职的的打算，也不可能抛开其他病人单顾尊夫人一个人。”
　　沈复生态度强硬，郑国涛眉头一锁，脸色就有点阴沉。
　　沈大路知道这个姓郑的向来是个浑不吝, 气急了动手打人也是有可能的。他赔着小心和复生商量那么久，复生完全不买的他的帐, 真把他惹急了, 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他把复生叫来，怎么能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让人欺负。
　　沈大路正要说话，郑国涛突然大笑起来。
　　“好，好,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就是沈医生这样有原则的人, 我才敢信你！”
　　沈大路打量着他，不知道他萌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男人，能忍下复生三番两次不给他面子？
　　郑国涛还真不在乎有没有面子。如果要医生都听他的, 他还找医生干什么？他自己当医生算了。
　　“行吧，就这么定了，我把老婆孩子送到你们医院去。她和孩子的性命，我就全拜托给沈医生了!”
　　沈复生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谈完了正事，郑国涛一身轻松，端起笑脸给沈大路和沈复生敬酒。
　　“废话不多说，我先敬你们父子一杯。感谢老天让世界上有沈医生这样的牛逼医生，也感谢沈总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情意都在酒里，干了！”
　　沈复生不喝酒，沈大路给他换上饮料，笑着对郑国涛道：“不是不给郑总面子。他是外科医生，靠的就是一双巧手，酒是绝对不能沾的，让孩子用饮料来敬郑总一杯。”
　　郑国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得不错！外科医生的手多金贵，哪能像我们这些大老粗，喝得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不能喝，坚决不给沈医生喝一滴酒。”
　　沈复生捧着饮料，听这两个老总闲话家常，互相吹捧。
　　亏他们脸皮厚，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转头就当没发生过那回事，亲热得像上辈子失散的亲兄弟。
　　沈复生默默吃菜，准备吃饱了就撤。
　　沈大路一边应付着郑国涛，眼角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换上沈晴朗这副作派，他定然嫌弃。老大不小的人了，酒桌上不去联络关系，自己闷头就知道吃，还当自己是十岁孩子么？
　　可是换上沈复生，他却无话可说。
　　仿佛这是他生命里缺失了的一页，在此刻得到补完。
　　如果他曾带着十几岁的复生出去应酬，他定然也是像这样，乖乖地喝着饮料，安静地吃饭吃菜，带着恬静的微笑听大人说着无聊的话题。
　　郑国涛对沈复生有无限的耐心和殷勤，见他喜欢吃哪道菜，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凉了，就让服务员再点一份热的端上来。
　　他是在捧着自己的救命福星，沈大路却真心感谢他这副作派。
　　孩子总是被关注的核心，仿佛天生就该众星捧月。
　　晴朗和晴暖小时候被捧得够多，所以他们现在应该长大成人，应该成熟稳重独当一面，不谙世事的幼稚是可耻的。
　　复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注，所以沈大路希望他还是个孩子。
　　“……在L城的商业布局，我可以完全退出。这一块，我拱手让给沈总你，我老郑说到做到。”
　　郑国涛的声音把沈大路拉回现实，他把视线从沈复生身上移开，看向郑国涛。
　　“郑总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需要你拱手相让什么，良性竞争是商业发展必不可少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垄断一个城市的生意。只是郑总也知道，你背后的那位小动作有点过分了，挤得我走投无路，我是希望郑总不要助纣为虐罢了。”
　　郑国涛喝了一杯酒，也叹道：“沈总是个明白人。不瞒你说，你以为我有贵人相助就春风得意了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也是陷在坑里了。那个女人手段太霸道了，我完全是身不由已，老沈啊，我知道你这段日子不好过，你可知我也是夜夜睡不安稳哪。我的涛声国际，完全成了那个女人手上的一把□□。她的目标是你，只不过选了我来当她的武器。她要是爱惜一点呢，这把□□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她要是不爱惜随便造坏，我又能落着什么好。你说咱俩谁更倒霉？”
　　沈大路和郑国涛互相诉苦，仿佛又成了一对荣辱与共的难兄难弟。
　　沈复生总算是饱了。
　　他放下筷子，把饮料喝完，道：“郑总，爸爸，我还有事，你们聊着，我得先走了。”
　　郑国涛连忙起身：“沈医生这就饱了？这才吃了多点，我再让服务员上几个招牌好菜，你这外科医生体力消耗太大，多吃点好的才有力气做手术啊。”
　　“不用了郑总，我真的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