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人(173)

　　那一刻，裴不应甚至会糟糕地想，其实和吴意联手好像也没什么，这并不会破坏表哥的计划，他报复了他想要报复的人，甚至还算是帮了表哥，除掉了他最烦人的竞争对手，让表哥得到一切。表哥得到一切，临临就能得到一切。
　　临临！
　　在想到自家软乎乎的大侄子的下一刻，裴不应就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帮助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天哪，他刚刚在想什么？他为自己竟真的有那么一刻的心动而懊悔。甚至想哐哐拿头去撞方向盘，他怎么能上这种当呢？他哥明明是那么地信任他！他绝不能搞砸！
　　裴不应赶忙给顾临临打去了电话，准备进行精神反干扰，让顾临临小朋友再一次成为他精神稳定的锚。
　　语音都已经无法满足裴不应了，他选择了视频。小朋友的手表视频和通话一样，三声响铃之后会自动接起，这是一种以防万一的儿童保护措施。但一般裴不应都不会等到第三声铃响，因为顾临临每次接电话都超快的，他不会让任何人等待。
　　这一天顾临临难得慢了一拍，裴不应一开始还以为是小朋友看大鲸鱼看的太过入神，没想到画面一自动接起来，竟是一个如此奇怪的角度。
　　画面倒转，蓝天倒悬，他最先看到的不是小朋友开心的笑容，而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的少年，正蹲在集装箱遍地的码头上。
　　顾临临则在努力跟他的爸爸说：“这个哥哥没有吃饭，我们给他买点面包吧，爸爸。”
　　然后，小朋友很会照顾人情绪的对寸头少年说：“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面包，mian，bao，eat eat。”
　　中英文还夹杂拼音，很显然对面是听不懂的。
　　可临临大王却完全不气馁，因为他还可以比划，他对着空气咬了两口，又继续说：“eat面包，喝water，吨吨吨，OK？”
　　少年：“？”
　　很显然少年是没搞明白顾临临在OK什么的，但顾临临觉得反正已经OK了，然后这才低头发现了手表屏幕上的小叔：“哇！”小朋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叔！我们去看到大鲸鱼了哦，好大好大的尾巴，啪地一下拍过来，船都在晃，巨浪打湿了我的凉鞋……”
　　小朋友说话总是很跳跃，没什么重点，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技巧不够，全靠感情。但裴不应偏偏就很吃这一套，情绪一下子就被小朋友的热情安抚住了。
　　他顺着顾临临的话就聊了下去：“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我们看完大鲸鱼回‘头’，看到这边有个哥哥被欺负。”顾临临这只小猫咪真的超爱管闲事的，就像小叔爱给猫猫狗狗劝架，小朋友觉得给两脚兽劝架也是一样的。


第124章 变成人类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你们怎么会去码头？”裴不应的关心重点总是容易跑偏。
　　但顾临临也没有生气，只是很有耐心的又给小叔解释了一遍：“我们来看大鲸鱼啊。”看鲸鱼要坐船出海，坐船不来码头又要来哪里呢？
　　虽然助理先生做的攻略说是下午15点以后出海看到鲸鱼的概率会更大一点，但小朋友根本等不到那个时间。早上一睁眼，就像个复读机似的，一直追着爸爸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大鲸鱼？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去看大鲸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非臣之前听幼儿园其他的家长说，每个小孩都会有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阶段，毫无预兆，无人启发，就像是植物，一夜之间就会突然冒出来，看见什么都要问一句为什么，能把你烦死。
　　之前顾非臣还不以为然，觉得这些家长太夸张，为什么就不能对孩子多一些耐心呢？他问为什么，你就回答他啊。真的不是因为自己知识储备量不够，回答不了，而产生的恼羞成怒呢？
　　如今真的开始经历孩子这个阶段的顾总只能说……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太想当然。
　　好比此时此刻。
　　哪怕他已经告诉了儿子他们要等下午才会更容易看到大鲸鱼，所以下午才会出发，但他儿子依旧不会满足。他只会在吃服务员送进房间的炒蛋早餐时，又歪头问爸爸：“那为什么是下午更容易看到鲸鱼呢？鲸鱼都是小叔？”
　　小叔爱睡懒觉，白天就不爱出门。
　　顾非臣当时还拥有一腔父爱，不愿意欺骗儿子，也不愿意随便编个理由敷衍，所以他认真给他解释：“因为下午的时候容易涨潮，海水的温度会超过二十度。鲸鱼浮出海面的概率就会增高。”
　　观鲸是个需要碰运气的事情，不是说你一出海，鲸鱼就在那里等你，有时候飘飘忽忽在大海好几个小时，都未必能看到鲸鱼的一点影子。
　　事实上，六七月的夏季也并不是一个观鲸的好时间。
　　顾非臣已经让助理做了备案，他都想好了如果这回出海看不到，那就年底带儿子去北欧看，那里更容易看到，还能顺便看看极光。
　　顾爸爸以为问题他已经解决了，话题也该到此为止了。但小朋友完全不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紧接着的下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涨潮？为什么会涨潮？”
　　涨潮就是海上上涨，冲刷上岸，主要成因是月球引力和离心力的合力。
　　顾非臣在心里这么想着，但他已经有点明白他儿子好奇事情的套路了，如果他这么说，那毫无疑问的，顾临临的下一句肯定是，那什么是月球引力和离心力？
　　下一步他们大概就要讨论天体物理了。
　　顾非臣倒不是不知道，而是他觉得一旦深入，就会有更多值得他儿子问下去的他完全没有听说过的词汇了。简直无限套娃，没完没了。
　　专家总在鼓励家长要纵容孩子的好奇心，但专家自己又不用哄孩子！
　　顾总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小周等人平时带他儿子的辛苦，真的，远超他的想象，那是一种不只是身体意义上的疲惫，更多的是精神，就像是灵魂披上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衣服，你扒都扒不掉，还不能发脾气。因为你很明确的知道你爱眼前的这个孩子，你永远为他与全世界为敌，你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是来自于你。
　　所以，顾爸爸闭眼，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对他十万个为什么的儿子笑着说：“我们现在就出海吧。”
　　让老天来毒打你！！！
　　咳。
　　总之，他们就这样出海啦，顾非臣本来是想着等看不到鲸鱼儿子就明白下次最好还是听一下别人的建议，哪里想到……
　　他儿子就像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他们真的在大早上、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看到了鲸鱼喷水。本来小朋友正在大海上看大鱼和它的好朋鱼玩，忽然就听到船上经验丰富的水手说：“看到那些海鸥了吗？”当海面上有大片的海鸥一起朝着一个地方涌过去，就有很大概率是看到了鲸鱼，因为鲸鱼在进食的时候，经常会漏出鱼来。
　　虽然这个时间段看见鲸鱼略显神奇，但也不算完全的违背常识，只能说顾家父子比较幸运。正赶上了从南极而来，借道太平洋的温暖水域，准备迁徙到澳洲黄金海岸的先头部队。
　　巨大的座头鲸跃身出海，在水花四溅中发出阵阵嗡鸣，在腾空的阳光下仿佛还激起了彩虹。
　　那一刻的壮阔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小朋友站在游艇最开阔的三层，被爸爸抱着，简直激动的不行，手舞足蹈的。他跟爸爸说，一直盯着海面看，会有一种害怕被吃掉的感觉。顾总都来不及安慰他多愁善感的儿子，就听到了他的下一个新问题：“所以，什么时候发小零食？”他有一点点饿了。
　　在幼儿园上课上多了，导致小朋友至今觉得每天上午的十点，就会有人开始发小零食。
　　水果饼干小蛋糕，什么都可以，他不挑的。
　　顾非臣：“……”
　　总之，看完鲸鱼之后，他们就赶紧回来了，顾总要带他越来越饿的儿子去吃饭。
　　裴不应：“我知道你们要出海。”他总会记得临临说的每一件事，“但客轮出海的码头，和货轮出海的码头不是一个吧？”
　　看画面里这边到处都是集中箱，更像是货轮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