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232)
可秋华年不想去就能不去吗,显然不能。
人都到皇庄边上了,太子亲自派暗卫来请,他还能先跑回去找杜云瑟商量后再来吗?
十六淡淡地看着他,突然说道,“未免叫殿下久等,我骑马带乡君吧。”
啊?
秋华年脑子转过弯来时,已经被十六拉上马了。
骏马在空旷的田野里奔驰,十六非常瘦,他比秋华年想得还要单薄,暗卫训练各有专长,十六牺牲了别的来换极致的敏捷与隐匿。
但他的身体非常稳,像有韧性的青竹,无论怎样也不会折断。
骏马疾驰,风在身旁呼啸,秋华年突然听见十六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别担心,殿下只想问一问农事。”
秋华年想转身看十六的表情,可十六紧紧抓着他,不叫他乱动露出破绽。
这是个难得的单独说话的机会,秋华年只能目视前方抓紧问道,“你为什么要装不熟?太子不是知道你去辽州见过我们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秋华年意识到这些问题过界了,不会有答案,沉默了几秒。
“你……这一年多过得好吗?”
十六一直没有回答,直到骏马在皇庄的行宫大门前停下。
下马之前,秋华年终于听见十六薄寡的声音。
“你长高了些。”
他甚至仿佛看见十六唇角上扬了一下。
秋华年想要确认,可行宫门口的侍卫已经上前,他只能继续演“点头之交”的戏码。
皇庄的行宫以前占地面积极大,在先帝时期焚毁过一次,后经查实,是管事太监为了掩盖贪污证据直接放火烧宫。
先帝晚年昏庸无道,诸王夺嫡将裕朝江山弄得烽烟四起、破破烂烂,一处皇庄上的行宫被焚不过是那场乱世的小小缩影。
元化帝重建行宫时,下旨缩小了四分之三的面积,节省开支,把更多土地用来耕种。
虽然缩小了大半,但行宫毕竟是行宫,这一大片宫殿已经比秋华年穿越来后所有亲眼所见的建筑巍峨雄伟得多了。
一处皇庄上的行宫便如此,真不知那皇城之中的紫禁城该如何雄伟壮丽。
秋华年虽然好奇,却不羡慕住在紫禁城里的人。
对他来说,如果要抛弃自由去住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还不如在庄子上亲手耕种二亩地呢。
十六和出来迎接的太子近侍将秋华年带到一处偏殿,通传之后近侍退下,十六则消失在了墙角,秋华年知道他还在偏殿之中。
秋华年在偏殿见到了裕朝太子嘉泓渊,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室的人。
此处偏殿被设置成书房,嘉泓渊正在案后读书。
他披着厚重的衣物,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仍挡不住俊美无俦的颜值。温和宽厚的同时,带着皇天贵胄独有的上位者的气质。
秋华年按照进京前补习过的礼仪拜见太子,太子身边的女官立即将他扶了起来。
“久闻齐黍乡君之名,今日终于得见,孤读乡君之书有许多不解之处,可否请乡君赐教?”
嘉泓渊态度诚恳,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秋华年只能坐过去给太子“上课”。
宽大的殿内空荡荡的,女官去殿门口守着,秋华年想到十六也在殿内,不知在什么地方静静看着自己,心中稍定。
很快秋华年就发现太子的“醉心农事”并非作假,他非常了解耕种知识,所有问题都提在点子上,有的秋华年都答不上来。
二皇子到现在都没把《算学浅要·方程》读懂,可太子却把他写的关于棉花种植的农书读透了。
太子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人相信他的诚恳,相信他的好学,相信他的虚怀若谷。
他确实有领导者该有的人格魅力。
秋华年屏息凝神,垂下眼睛继续说棉花种植的实践操作。
一两个月后的今年春耕,棉花新种法就要在裕朝多地试行了。
从育苗到施肥,再到控旺、除虫、采摘……这一整套流程是固定的,但根据种植地的气候不同,还要做出调整和改进。
秋华年不可能一个人跑那么多地方挨个实验,这个步骤只能交给朝廷去做。
今年做这个实验的有传统的几片产棉地,有东北和西北的苦寒之地,还有各处的皇庄。
嘉泓渊看着案上画了几个红圈的地图,轻轻笑道,“孤幼年时听母后讲,父皇登基之前,曾奉先皇之命率军在边境抵御外敌。彼时天寒地冻,大军补给却被诸罪王截断,将士们连御寒之衣都没有,眼看天险雄关就要被攻破,异族即将长驱直入劫掠中原。”
“母后并非望族出身,无钱资助父皇高价从商贾手中收棉……”
嘉泓渊语气不变,轻巧换了个话题,“当年父皇被百姓尊为义王,所过之处,无不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甚至有百姓拆掉家中棉衣棉被,取出旧棉以资军用。”
“后来父皇登基,天下太平,裕朝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终于能吃饱穿暖,可惜棉花种植艰难,哪怕父皇一直令户部督促扩产,百姓仍非人人都用得起新棉。”
“孤身体虚弱,无法效仿父皇率军抵御外敌,只能在农事上多下功夫,替父皇分忧,为我大裕千千万万的百姓谋一份福祉。”
嘉泓渊诚恳而认真地说,“如此说来,齐黍于孤,正如周公之于文王,管仲之于桓公啊!”
“……”
非常擅长给别人画大饼的秋华年猝不及防被一块超级大饼砸中。
他不就种个地研究点农业技术吗?怎么突然被拔高到周公、管仲这样的圣贤能臣高度了?
当朝太子如此看重赞美,哪个正常的裕朝土著听了不迷糊啊?
秋华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把奇怪的想法抛在脑后。
“臣亦希望裕朝百姓能家家富足,吃饱穿暖,才潜心研究农事,太子在这方面有疑惑,可以尽管来问臣。”
作为正儿八经有爵位的乡君,秋华年面对太子的自称是臣而不是草民。
秋华年想,反正有杜云瑟在,加上元化帝的态度,他们家是实打实的太子党,太子关心百姓生计和农耕种植,总比不关心得好。
得到秋华年的许诺后,嘉泓渊又问了许多问题,秋华年连什么研究农事用的对照实验法、控制变量法都按本土语言详细讲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
一不注意,他手边突然多了个茶杯,不知从哪出来的十六提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茶壶给他倒茶。
先给他倒,再给嘉泓渊倒。
茶香清幽,秋华年这种不懂茶的也能判断出它的珍贵难得。
秋华年又被这对主仆打了套招揽组合拳。
嘉泓渊轻笑着说,“你应当见过十六,十六是孤最信任的暗卫,从不露面于人前,但见你与云瑟却是无碍。”
“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孤若无暇顾及,可直接寻十六商议。”
十六沉默地对秋华年点了下头。
秋华年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先按流程谢过太子。
中午用过膳后,嘉泓渊喝了药,按太医之嘱咐该休息了。
嘉泓渊让人好生把秋华年送回去,临走时问,“齐黍可在寻京中之宅购买?”
秋华年精神一振,这是要给他发工资了吗?
摸到点嘉泓渊行事风格的秋华年直接说,“臣想在南熏坊东南区域购买一处宅院。”
目标明确,简洁明了。
嘉泓渊想了想那片区域在哪,嗯,步行一刻钟能看见翰林院。
嘉泓渊笑了声,“孤手中并无此处的宅院。”
“比起有阁老外祖父、有大王叔喜爱的二弟,有世家母族的三弟,孤实在囊中羞涩。”
“……”秋华年无语,太子怎么这就哭上穷了?
而且直接把自己两个弟弟背后的势力说出来,真的好吗?他这是被太子划为受信任的自己人了?
嘉泓渊继续说,“此处的好宅子都有主人,轻易不卖,不过既然云瑟与齐黍要来此定居,孤便想办法叫人腾出一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