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96)
叶桃红正在家里干活,看见存兰哭着跑回来吓了一跳,“我们兰姐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出去割草,怎么哭了?”
存兰咬着嘴唇摇头不说话,叶桃红过来把她肩上的筐取下来,领着她一起去喂牲口。
“你不和娘说就不说吧,回头九九来找你玩,总能等到你说。”
叶桃红一边给骡子和猪添食,一边和女儿说话。
“说起来九九上次给你送的花样子还在柜上放着呢,你赶快看完给人家还回去,那东西可不便宜,估摸着值一钱银子,就算九九没要咱们一直留着也不好意思。”
“还有啊,九九每日这么忙,你别只等着人家来找你,你也去她家找她玩啊,华哥儿上次还说要请你一起打马吊牌呢!”
“……”
存兰吸了吸鼻子,又落了几滴泪,她蹲下来帮母亲一起给牲口添草,一句话都没有说。
……
千里之外,威严皇城,春和殿四周执勤的禁军依旧无比森严,炎炎烈日下,这雄伟华美的宫殿竟给人一种冷清之感。
十六静静跪在侧殿内,等待前方不远处的人查看自己带回的东西。
许久之后,太子嘉泓渊才放下手中的书信,将它们凑到烛火边焚烧殆尽,黑色的灰烬轻轻飘落在地上,摔作碎末。
“吴深的伤如何了?”
“吴小将军伤到了小臂,属下看过,于长久并无大碍。”
十六一板一眼的回答,“吴小将军让我转告殿下,请殿下务必保重身体,不要忧思过度。”
嘉泓渊笑了笑,他记得吴深第一次回京见自己这个表兄时,正巧遇上自己病发,吓得本来无法无天的小少年顿时脸色惨白,之后每次见面,问的第一句话永远是“殿下今日身体如何?”。
“你瞧吴深可有不忿?”
十六冷静道,“小将军不在乎论功行赏,只想尽快再次上阵杀敌。”
“也对,他以前在大将军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自然看不上这些。”
嘉泓渊嘴角仍然上翘,眼神却充满了冷意,吴深可以不在乎,但他这个表兄,却不能不在乎,这个世界上,尚还真心关心嘉泓渊这个人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嘉泓渊转头看向身后,十六的身体与昏暗的阴影融合在一起,几乎分不出边界。
“十六,上前一些。”嘉泓渊把蜡烛移了过来。
十六不明所以,但在嘉泓渊面前他向来只用遵命,哪怕太子殿下笑着对他说“十六,去死吧”,他也只会条件反射般毫不停顿的用刀割开自己的喉咙。
嘉泓渊借着烛火一点点细瞧十六,从眉间瞧到手尖,把这具单薄的身体全部映入眼底,十六一动不动的低垂着眼睛任他打量,双目放空,面无表情。
“你出去一趟瘦了许多,这些天好好休息,就与孤一起吃饭吧。”
十六点头,嘉泓渊掩唇咳嗽了数声,看向他的左臂,“你的那柄剑,怎么不见了?”
十六不解,“殿下,我来见您身上从不带武器,这是规矩。”
嘉泓渊摇头,“你若在殿外才取下暗剑,衣袖上必有痕迹,可如今却没有了。”
堂堂一国太子,却将一介暗卫身上的细节记得如此清楚,若此时嘉泓渊面前的人不是十六,恐怕早就不是感动到肝脑涂地,就是害怕到心惊胆战了。
可十六只是平静说道,“送人了。”
“送人?”嘉泓渊眉尖微挑,没有继续追问。
他看着十六低眉敛目的样子,突然问他,“十六,是不是无论孤说什么,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十六一动不动道,“属下对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忠心……是啊,忠心。”嘉泓渊脸色苍白地咳嗽过后,挥了挥手,“你且下去休息吧。”
十六遵命悄无声息地起身,在他退出侧殿前,嘉泓渊突然开口道,“十六,你还在找你的家人吗?”
十六愣了一下,“属下……不找了。”
嘉泓渊微微颔首,“十九年前,孤竹梅氏一族因守城不利,被判重罪,五服之内成年男丁发配岭南,家眷尽数没入宫廷,但梅氏本家之人早已殉城死绝,只剩一个被家人的尸体层层护在最下面的小哥儿。”
“……”
十六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脊背僵硬成一道直线。
殿下当然知晓他的过去,就像用一把武器总得知道它的斤重长短,可这些东西何必明说出来?他已经只是一道名为十六的影子了而已。
嘉泓渊从十六冷厉的脸上看出了无措,他心头蓦地一软,叹气道,“真的寻到了,也不要相认,梅氏的罪名一日不摘,被人知道,只有戍边与没入宫廷的结果。”
十六的嘴唇动了动,第一次竟然没发出声音,“属下明白。”
殿下说的这些,他当然全都明白,可被如此直接的当面说出来,还是像被撕开了血淋淋的伤疤一样,痛的人发抖。
他明明已经早就被训练到几乎失去对痛觉的感知了。
嘉泓渊的手指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一个被软禁在东宫的半废太子,一言一行,竟都由不得自己。
“十六,你是母后挑给孤的人。”
“十六……去吧,去休息吧,休息过后,快些回到孤身边来。”
第48章 交心
九九从宋府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秋华年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饭,天气炎热,秋华年按东北这边常见的吃法做了一锅水饭。
水饭是用煮粥的方式将粮食煮熟,再用大漏勺捞出来放进凉水里降温,吃的时候,端一个大盆到桌上,大家自助从凉水里面捞饭吃。
水饭口感有粥的绵软,却不似粥那么粘稠,有干饭的实沉,但比干饭润口的多。
清凉水润的水饭配上蒸熟后晾冰撕成条的嫩茄子,切成细丝的青椒,同样在凉水里湃凉的白煮蛋,以及恰到好处的红腐乳,简单好吃的农家解暑餐便齐全了。
饭吃到一半,院门突然被敲响,杜云瑟开门一看,居然是来送信的县里的皂吏。
“县令请你明日去县衙一叙?有什么事,怎么这么晚还送信?”皂吏走后,秋华年凑过来看。
杜云瑟把信递给秋华年,“王县令信中语焉不详,具体什么事情还要等去了才知道。”
“唉,安生日子总是嫌少。”秋华年叹了口气,回去继续吃饭。
这两天他重新调整好了心态,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接着便是,把每一步路都踏实走好才最重要。
第二日杜云瑟早早去了县城,秋华年无事可做,趁着太阳不太热去田头逛了逛。
三亩地的棉花已经长得十分茁壮,红色的花朵落去后,枝桠上到处都是沉甸甸的棉桃,零星几个棉桃的表皮已经开始干枯,估计离开裂吐絮的日子不远了。
田里雇来的帮工看见秋华年,纷纷放下农具笑着和他打招呼。
杜家村里有些人家人口多地少,靠几亩旱地根本吃不饱饭,青壮劳力只能外出做工养家。秋华年开始雇人后,这几个帮工在自家门口就能干活赚钱,再也不用去外面受罪了,几个人都很感激秋华年,希望秋华年家的日子一直好下去,这样他们也能一直有活干 。
秋华年雇的三个人里有两个是兄弟,一个叫云霆,一个叫云雷,他们家还没分家,共有六个兄弟,前面四个哥哥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一大家子将近二十口人却只有四亩旱地,这两个小的只能去外面干活糊口。
云霆今年二十好几了,长了一张方正的红脸膛,是个憨厚精壮的汉子,一个人就能扛着上百斤重的醋渣袋子健步如飞。
秋华年一边看云霆补肥一边笑道,“我前两日听秋燕婶子说,云霆你要娶亲了?”
云霆的脸一下子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弟弟云雷在棉花田另一边高声调侃兄长,“已经相看好了,是上梁村的一个小哥儿,算是华哥儿你的远亲呢,秋收后就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