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炮灰 [快穿](178)
人总要心存斗志和激情才会显得年轻,也不知道师父心里惦记着什么,才一直保持住这样一副强壮的体魄。
钟离越点头:“当然,毕竟王妃出的月钱不少,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我,我这个老头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崔遗琅转过头,黑亮的眼珠认真地看向他:“师父,你知道我说的到底是意思,皇上驾崩了,前朝正在为谁继承大统吵架,王爷他这几天也在和王府的客卿门人商谈些什么。师父,我总觉得今后还要打仗,你会跟着王爷打仗吗?”
他自己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跟在王爷身边也是个好出处,就当是报答王爷的恩情,只要王爷能用得上他,他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钟离越顿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放下手里的酒壶,眼神看向远处那片荒山:“你也感觉到了吗?”
崔遗琅轻轻地点头,他已经嗅到了风雨来临的气息。
皇帝驾崩,享年还不到二十岁,他死前没有留下皇子,也没有留下遗诏,皇位要在他的两个皇弟里择出,京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前朝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常山王的,常山王是宫女所出,出身低微,从小不受重视,到年纪后便出宫开府,一直活得跟个小透明一样。
此番他能争上一争,还是因为太后和国舅想扶持一位弱小的国君,继续为他们所掌控。
另一派是淮南王,他的生母是代宗皇帝晚年的宠妃,虽然不及当年的太后,但代宗皇帝驾崩前也为疼爱的小儿子挑选了一块最肥沃的封地。
早在先帝刚登基时,淮南王的长姐敬武长公主便看透先帝不过是太后的提线木偶,因此便和弟弟在封地蛰伏起来,这些年一直在招揽当地的世家豪强,为将来做打算。
等到先帝驾崩,长公主知道眼下便是他们的大好机会,果断和前朝的李丞相选择联手,加上她的驸马是在军中有实权的武安侯,因此淮南王在武官和文官上都有不少的支持者。
朝廷因继承大统一事吵得不可开交,目前来看,虽然淮南王一派的人马来势汹汹,但因为太后天生的国母身份,和多年以来在京城盘根错节的势力,还是常山王站上风。
也不知道尘埃落定后,到底是哪个王爷继位,不过无论是谁继位,对方都不会善罢甘休。
姜绍做为宗亲,他们这一边的血脉和先帝离得很远,即使他在封地名声颇好,便没有人提议他继承大统,对此,姜绍也不着急,依旧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即使京中两方势力也想拉拢他这位封地富庶的王爷,他也不为所动。
钟离越反问道:“那你呢?哼,姜绍那小子心思不简单,我早料到他非池中之物,他父王不靠谱,但王妃却是个良善之人,把他教育得很好,这些年我也看出他有那份心思。不过,都是王室血统,他不甘心想争上一争,也是正常的。”
换言之,如果江都王府真是个污浊不堪的大泥潭,他也不会在这里呆上十年,至于姜绍心里的那点私心,钟离越活了那么多年,明白人都是会有自己的私心的,凡事论迹不论心,姜绍能把江宁郡管理得井井有条,让百姓安居乐业,已经展现出一个贤明君主该有的能力和品性。
国家需要的不是野心勃勃、穷兵黩武的征服者,也不是沉浸享受、劳民伤财的昏庸者,而是真正地能让更多普通人过上安定和平生活的中庸型君主。
其实,钟离越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为了这个机会,他等等了足足十几年,为的就是在他死前,能把压在他心头的那些破事一股脑地全都清理干净。
崔遗琅回道:“王爷如果需要我,我肯定会跟在他身后为他效力。”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自己?”
崔遗琅沉吟了好一会儿,语气低落地抱住自己:“我也不知道,我不像是王爷那种是主导历史走向的大人物,也没有崇高的理想抱负,除了一手好刀法,我什么都没有……师父,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感激这次离开王府的经历,一直以来我都在王府长大,王妃是个慈爱的人,我没受过什么委屈,但是外面的世界却完全不一样,我刚离开王府就遇到农民起义,一路上和逃难的百姓一起走,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凄惨。”
钟离越点头:“你说,我在听。”
崔遗琅深吸一口气:“我遇到了抢劫百姓的起义军领袖,也遇到下令屠村的朝廷命官,明明他们是对立势力的人,但我发现他们的面目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最凄惨的还是那些束手无策的平民百姓。我看不下去那些人的暴行,所以我拔刀杀了他们,我救下了他们,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救下的人有限,我的能力也有限,最后连我自己都被抓进地牢里。”
还有那对逃难路上的一家三口,那群起义军杀掉了父亲,即使他拔刀救下了母亲和儿子,但他们这样弱小的人,又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道生活下来呢。
他低下头:“或许和王妃说的一样,学武最多能够以一敌百,我的能力还是太弱小。”
钟离越不动声色地听完少年的讲述,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茫然,老人苍老的眼睛变得犀利起来:“如意,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很感念姜绍对你的恩情,所以想报答他。你刀法出众,姜绍也很看重你,你想为他效力我不会阻止,但有一点你得明白。”
他扔掉手里的酒壶,伸出手指,戳向崔遗琅的心口:“但你这里,不能是空的。”
崔遗琅的身子猛地一震,心神剧颤,仿佛被他的话刺中了心脏。
他兀自想起母亲的话:你要活出个人样。
“你得有自己的思想,不能只是为了报恩而拔出你的刀,不然你也就是姜绍的提线木偶和趁手的工具,你的身体会坏掉,但只要你有坚定的信念,你的心就不会坏掉。所以,你得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战,你每次拔出你的刀,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总得是有信念做为支撑的,否则杀戮造成的兵火失心迟早会把你变成一个怪物。”
崔遗琅低头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师父,那你呢?你是为什么要呆在王府?”
他有点想问师父在离开朝廷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又生怕触及到师父的伤口,心生顾忌,不敢直接开口问。
“为了向我死去的儿子和兄弟们讨一个公道。”
说出这句话时,老人沧桑的眼眸里像是一只凶狠的野兽,随时都会咆哮着扑出去撕咬他的猎物。
他开始平静地讲述道:“姜绍也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离开朝廷吗?十几年前,我曾经是镇守西北边关的将军,我义结金兰的兄弟,和我的儿子们都在我麾下征战。那一天,天降寒雪,冻死了草原上无数的牲畜牛羊,突厥人活不下来,当时的大可汗率领数万突厥人南下,嘉峪关关以南数十里生灵涂炭。我的兵不够,抵御不住这样的进攻,急忙向前朝求援。”
崔遗琅的呼吸逐渐紧张起来,似乎也看到那时战场上烽火连天的紧张场面。
“可是各地的兵力不够,那时候前朝和现在差不多的局面,各方势力都各有算计,前朝派来的援军都是在京城里养得膘肥体壮的士兵,连出枪都软绵绵的,哪能指望他们和兵强马壮的突厥人作战。我想着,兵力不够也无妨,我打了那么多年仗,以少胜多的局面也不是没遇到过,还怕赢不过那些蛮夷汉子?可我万万没想到,拖垮我们的居然是粮草。”
“和大可汗进行决一死战的时候,我们的粮草已经断了整整三天,可后勤却迟迟不来,后来连战马都斩杀了,将士们只能饿着肚子上战场。突厥人用了火攻,天地为炉鼎,我所有的儿子和兄弟都折损在那场大火里。只有我,只有我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