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炮灰 [快穿](183)
平阳侯在京畿受的伤就没修养好,多年的酒色生活也让他年轻时威武雄壮的身躯渐渐地枯萎虚弱,他挣脱不开勒住他脖子的那双铁臂,满是横肉的脸涨得通红,不自觉地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恐怖的抽气声。
薛焯面无表情地加大力度,阴鸷的双眸里压抑着铺天盖地的阴云暴雨,身上的气息愈发愈发阴寒诡秘。
伶人乐工临走前没有关拢门,一阵夜风袭来,吹灭烛台上的红烛,房间里的空气变得非常冷,连鼻间吸入的空气都透着股阴寒的气息,薛焯宽大的衣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手腕上一个深深的牙印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分崩离析。
“兄长,听卢照说父亲来了,你们在吵什么呢?”
就在这时,薛平津揉捏着惺忪的睡眼,从外面进门,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不由地愣住。
“摩,摩诃,快……”
看到薛平津进来,平阳侯原本死寂的双眼闪过一丝亮光,拼命伸出筋节毕露的双手,浑浊的双眼里满是乞求,他被这薛焯勒得喘不过来气来,已经开始吐白沫。
谁知看到平阳侯这样凄惨狼狈的一面,薛平津反而肆无忌惮地嘲笑出声:“哈哈哈,你看你的样子,好像一条口吐白沫的死狗啊,哈哈。”
他的笑声回荡在空旷阴森的房间里,面前又正是凶杀现场,一股寒意从平阳侯心底森然溢出,他绝望地闭上眼,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
薛焯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摩诃,父亲他不让我们去找小如意,所以我想趁早取代他成为新的平阳侯,你认为如何?”
薛平津诧异:“如意?兄长,你响应江都王的勤王令原本是为了去见如意,好,我也很想他。至于杀掉父亲……”
他脸上浮现出甜腻的笑,露出一排亮晶晶的牙齿:“在我眼里,兄长是最完美的存在,你早该取而代之,杀掉这条老狗,我永远支持兄长。”
说罢,他走到下座,拾起一把落下来的相思琵琶木,抱在怀里:“来,兄长你动手,我最后给父亲大人弹上一曲,好好送他一程。”
琵琶声起,弦声急,杀意现,沙场上金戈铁马的峥嵘如在眼前。
他选的是《十面埋伏》,在这样的场景下,便显得滑稽又可笑,平阳侯年轻时曾深入戎狄大汗的营帐,在胡人十面埋伏之下杀进杀出,全身而退,也是一代英雄人物,没想到却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下。
薛平津感觉自己胸腔内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眉眼恍然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神经质,有什么东西慢慢腐蚀同化他,为了弹出清脆的滑音,他的手指狠心地在锋利的琴弦上滑过,一道道浅浅的伤口便冒出来。
细小的血珠缓缓渗出,滴落在靛青色的地砖上,刺眼得很。
琵琶弦发出一声声单调的颤鸣,在阴冷的空气中不详地律动着。
薛焯再次加大手臂上的力度,平阳侯的脸已经涨红到发紫,粗短的手指胡乱地往后抓住薛焯的衣袖,用力到青筋毕露。
琵琶声越来越急促,仿佛是在奏响催命曲,又像是预兆死亡的冰冷丧钟。
在急促到发狂的颤鸣中,薛平津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他的手指因频繁进行滑音,已经鲜血淋漓,血珠将琵琶弦都染红了,可他依旧不管不顾,好像感到不到那股疼痛一样。
终于,平阳侯松开抓住薛焯衣袖的手指,脑袋无力地垂下,当薛焯放开他时,他庞大的身躯缓缓地滑倒在地面,抽搐几下,不动了。
他死了。
而这时,薛平津也停下了拨弄琵琶的手指,他低垂下头,散落的长发盖住他的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薛焯走上前,蹲下来,轻声问道:“摩诃,你怎么了?”
薛平津缓缓地抬起头,薛焯看到他眼中的泪水,猛地一怔。
薛平津从哥哥眼里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他眼神恍惚地抬起手,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惊慌道:“兄长,我不是,不是……”
他竭力想解释什么,最后却还是垂头丧气地轻声喃喃:“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应该很恨他的,可是他真的死了,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反而闷闷的,也不是说难过,就是心里不舒服。”
听到弟弟语无伦次的解释,薛焯心里叹气:摩诃和我不一样,他还有正常人的感情。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移话题道:“别想那么多,把父亲安葬后,我们就出发和江都王会合,你想不想小如意?我们马上又要再见到他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薛平津破涕为笑:“对,我们去找小如意,上次让他逃跑了,这次一定要抓住他,再也不放开他。”
他擦干眼泪,一张娇艳的芙蓉面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眼中满是期待,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和兄长说出了怎么可怕的话。
薛焯笑容莫名:“我会让小如意和我们永远在一起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请表妹帮我们一把。”
安抚好薛平津后,薛焯让侍女伺候弟弟先睡下,自己只身前往表妹的院子里。
来到表妹的房间时,侍女让他先在茶室里等候,说表小姐还在梳妆。
薛焯坐在炕上,慢条斯理地等待,趁这个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个表妹的房间,通常情况下来说,一个人房间的装饰摆件会表露出他是怎么一个人。
这房间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整洁,没什么亮眼的摆件,唯一看得过眼的便是墙上挂的字画,是陶潜的归去来兮图,应该是她自己作的,临摹得相当出彩。
薛焯不由地挑眉:似乎简朴得有点过分了。
他这个表妹姓周,闺名梵音,是吏部尚书周敏的庶女。
平阳侯夫人出身大族,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嫁给平阳侯为妻,妹妹则嫁入了河东名门周家,所以,周梵音也勉强算是薛焯的表妹。
周梵音正值桃李年华,虽是庶女,但生得端庄娴静,又是唯一的女儿,早年想要和名门周家结亲的不在少数,她从前定过两次亲,但前两任未婚夫都因各种原因早逝,一来二去,她便传出了克夫的名声。
周夫人和她姐姐一样,都不是多慈爱的人,后来也没有为庶女再挑选夫婿,周梵音的婚事便一直拖到现在。
直到淮南王一派发动政变,周家提前得到消息,好险在武安侯率兵洗劫周府前离开了京畿,周敏带妻儿前来投靠薛焯,甚至有想把周梵音许配给薛焯的想法。
薛焯从前对这个表妹印象不深,他也就在周家人刚搬来的时候随意地看过这位表妹几眼,只记得她身量比寻常女子都高一点,长相也算是出众,但总是低垂着眼皮,很少抬起头让人看清她的模样,显得很不起眼。
她住在卢府这段时间,也很少出门,久而久之,薛焯都忘记家里还有这个表妹,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周敏隐晦地跟薛焯提起,想把周梵音许配给他,他才开始认真观察这个表妹,这样一看可不得了,他敏锐地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这其实是个男人。
平阳侯荒淫好色,年轻时喜欢把自己的爱妾打扮成俊俏公子,把男宠打扮成妩媚动人的女人,他经常把打扮好的娈宠带到自己的宴席上,让前来参见宴会的宾客猜测他们的真实性别。
薛焯长久在那种氛围上长大,自然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看出周梵音的真实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