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54)
方嘉从陆湛手中接过话筒,含着泪颤声道:“我上台前,造型师姐姐问我要不要把这块疤遮起来,我拒绝了,其实我身上还有很多疤,怎么也遮不完的,如果不受这些伤,我也不能站在舞台上,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所以我觉得有疤不难看,不可耻...”
他没说完就泣不成声,和卞云抱头痛哭起来。
陆湛要问候退场的前辈,薛行和卞云忙着安慰方嘉,《狼形》的前奏已经响了,蜷川默默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举起话筒替队友唱了第一句歌词——
“其实满月前的我也并不是狼。”
骆漫漫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哎!婷婷!你看老三的脸!”
周婷擦擦激动的泪花:“多好啊!多可爱!”
骆漫漫刚想托下巴,怕碰花粉底液,又将手缩了回去:“你不觉得他的左半边脸不大自然吗?”
“不觉得!老三一直超可爱,受唧唧的感觉...”,周婷的粉丝滤镜比啤酒瓶底还厚,她能看出什么来就有鬼了。
骆漫漫摇头晃脑半天,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来:“就是...有点肿。”
周婷一听肿,立刻想到打针,又从打针联想到整容,迷妹的想象力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她急于证明微整的正当性:莲莲本来就很好看了,其实艺人稍微动一动脸也很正常的啦,毕竟镜头是很苛刻的对不对...”
骆漫漫冷静地打断她:“我觉得不像,哪有打针只打半边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啦?”
“不知道,但我挺好奇的。”
蜷川和队友表演完安可舞台,手拉手鞠了一躬,粉丝在身后又哭又笑,他们自己心里也五味杂陈。
方嘉的状态比较稳定,一路从后台哭到待机室,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手机都快要拿不稳了,哆嗦着用家乡话和父母报喜。
方嘉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陆湛决定让他一个人静静,把薛行和卞云都支了出去,自己则拽住想要溜之大吉的蜷川:“你别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不谈。”,蜷川越挣扎陆湛就拽得越紧。
他蛮横地拉出队长的架子:“你不谈也得谈。”
他们去了顶楼的玻璃盒子,陆湛见四下无人,一屁股坐在了走廊地毯上,他身后是高大的玻璃墙和万家灯火。
“这下终于有交代了。”,陆湛搓搓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奖杯冰凉的触感,当台下粉丝齐声为他欢呼时,陆湛第一次真心热爱起自己的工作来。
“有这么开心吗?”,蜷川坐在他身边,手腕搁在膝盖上,神态像揣着爪子的猫咪。
“拿到一位了,工作会变多的,这一行本来就是挣快钱,将来的几年都会很忙。”
陆湛原来觉得这些话难以启齿,没想到越说越顺口:“我不跟你谈感情了,我知道你喜欢他,我就跟你谈现实吧,希望你能为前途想想,如果想继续留在这个圈子,就要付出很多的。”
“留在这个圈子?”
留在这个害死我两次的地方吗?
陆湛想的是挣钱,蜷川想的却是保命,因为两次死亡都和自己的工作有关,这次他决定聪明一点,在第五年到来前就淡出人们的视线,或者干脆离开组合彻底退圈。
蜷川托着下巴,笑容苦涩:“大家都想来,我却只想走。”
陆湛的脸冷了下来,他狠狠一拍大腿,咬着牙起身,揉捏酸痛的双膝:“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蜷川没理他,也站起来,玻璃倒映出两人的面庞。
“还真是有点像的。”,蜷川歪着头看了看,语气毫无波澜地说。
我更帅一点。陆湛摸摸下巴,自恋地想。
“我一直知道我要什么。”,蜷川道。
陆湛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因为这种话一般都是搞事的前奏。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拖累组合的。”,蜷川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
还没等陆湛研究这颗定心丸的靠谱程度,这位爷又话锋一转,信心满满地宣告:“不但不会拖累组合,而且还能救你一命。”
交易
吴向萍为他擦去淤青上的残妆:“小心...会有点疼,嗯,好了,都擦干净了。”
蜷川按响了门铃,在铃声中幽幽地问:“他会在家吧?”
“会的。”
门边放着一袋腐烂的厨余垃圾,袋口大开,吴向萍捂着鼻子把卸妆巾扔进去,两只苍蝇受惊,嗡嗡叫着从污水里钻出来,在香蕉皮上方飞舞。
高志峰见到蜷川,奇货可居地吹了个口哨:“别说,你还真好看啊。”
吴向萍轻声斥道:“高志峰!”
“哎呀,我夸夸人不行吗。”
他把门拉开,驼着背,阴阳怪气地晃脑袋:“请进,大明星光顾,寒舍蓬荜生辉。”
出租屋四面漏风,生锈的铁骨架支棱着几扇破窗,没多久蜷川就觉得冷了,抱起手臂围在身前取暖。
高志峰带路带到一半,忽然一个急刹车,蜷川没控制好,整个人差点扑到他胸口上。
高志峰回过头,叼着牙签怪笑:“里面是我的工作室了,你就坐客厅吧。”
就你这还能叫客厅啊?蜷川暗自腹诽。
破窗下摆着一个扎眼的欧式橱柜,高志峰抄起橱柜上的照片,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小心地拈开。
“都准备好了?”,蜷川问。
高志峰右手拿照片,左手拿内存卡,他同时向蜷川展示这两样东西,咧嘴露出满口黄牙:“都在这儿,我不诓人的。”
高志峰在蜷川对面坐下,拿着照片故意引逗他。
蜷川不为所动,脸上的淤青又疼了起来,他悄悄揉着伤处。
“你这人真没劲。”,高志峰见他不上钩,尴尬地把照片收了回去,又嘬起嘴唇吹了声口哨。
“来之前我就说过了,我要拿一个消息换这些照片。”,蜷川道。
高志峰嬉皮笑脸地伸了个懒腰:“什么消息?比你被强/奸的照片还带劲?”
蜷川闭了闭眼睛,说:“苏婉佳和陆湛在一起了。”
高志峰神色一凛,坐直了身体:“谁和谁?你慢点儿。”
“苏婉佳和陆湛。”蜷川重复了一遍,“就是你知道的那两个人。”
高志峰啧啧感叹:“哎哟,**们这行的还真是不甘寂寞啊。”
蜷川自顾自地道:“说不上顶级流量,也是当红艺人了,他们最近私会得很密切,你到我住的宿舍楼下蹲守,很容易就能蹲到,苏婉佳和陆湛亲密的照片,很多人都会想买,你应该也缺钱吧?横财上门,就看你接不接了。”
“接,这怎么不接。”,高志峰叼起一根牙签,来来回回地剔着牙缝,满面喜色,“可以啊,这料挺猛。”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蜷川的脸上一时间布满阴云,如同不详的幽魂,“照片里绝对不能出现陆湛的正脸。”
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配上颊边那块淤青,高志峰也忍不住发怵,他答应了,一边伸手试图驱赶弥漫在空上空的不详气息:“行行行,多大点事,没问题,你放心吧。”
蜷川冷眼旁观:“消息我已经给你了,把照片给我。”
高志峰变脸变得飞快,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是我不交呢?那我手上就有两个筹码。”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蜷川耀武扬威地翻了翻。
“可我已经知道你住在哪儿了。”
蜷川向他淡淡笑了笑:“不给我照片,李郁就会来杀你灭口,命和钱,到时候你一个都别想要。”
高志峰和李郁交过手,现在想起还有点后怕,他恶劣的表情不见了,心想既然条件这么优厚,自己也不亏本,砸吧着嘴,慢慢探出身体,将照片和内存卡推到桌子的另一头。
风吹得他很冷,蜷川已经不耐烦了,一把从他手下抽走照片。
“卖朋友求生的废物。”,高志峰的上半身紧紧贴着桌面,他抬起头,恶毒地诅咒道。
蜷川只当是耳旁风,带上吴向萍转身就走,没给他泼更多脏水的机会。
“我们去楼下,现在就把这些东西烧了。”
出了门,蜷川快步走在前面,他深深埋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吴向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了第一张照片,将它扔在居民楼边的废物堆里。
蜷川迫不及待地将剩下的一沓全部扔进去,他故意让反面朝上,这样就不用再看一遍那晚发生的事情。
吴向萍早就看见他的淤青了,忍到现在才问:“是李郁打的吗?”
“你怎么知道。”,蜷川捂住脸。
吴向萍按下他的手:“猜也能猜出来。”
蜷川委屈地几乎要哭:“李郁误会了,他以为我和别的男人鬼混,不肯听我的解释。”
“他就是这样的人。”
穿堂风拂过火堆,一张照片被吹得飘了出去,吴向萍把它捡起来,重新扔进火中。
烈火吞咽着相纸上血腥的场景,直到吐出一堆模糊的灰尘。
李郁倒在墨绿色的扶手椅里,颓然道:“终于烧完了。”
“都是从你爸那儿找到的?”,展枫玥夹着一根点燃的雪茄,时不时翻动膝盖上的杂志。
李郁凑过去含住烟嘴,吸了一口:“对。”
从确诊到病逝,李建宏并没有撑过太久,老头子刚一咽气,李郁就偷出了他买来的照片,连夜带到展枫玥家中焚化。
李郁烧完以后才发现异样:“这都春天了,你怎么还用壁炉。”
“心冷啊,只好烤火咯。”,展枫玥穿着一件轻飘飘的丝绸睡裙,衣摆只到膝盖,她身下的扶手椅是暗红色,衬得肌肤如雪。
大别墅里黑漆漆的,李郁找了一圈也不得要领:“我儿子呢?”
“二楼。”,展枫玥轻佻地开着玩笑,“怎么,你想把他带回去?”
李郁连连摆手:“你饶了我吧,好不容易养大一个,不想再要第二个了。”
展枫玥抽着雪茄,将身体转过来正对李郁:“说到小川,我最近怎么没看你们在一起?”
“他和薛行拉拉扯扯,被我看见。”,李郁说到一半,痛心疾首起来,“怎么连他都...”
俗话说得好,秦桧还有仨朋友,展枫玥就是李郁的朋友,然而这一次,就连她也看不下去了。
展枫玥往李郁脸上狠狠喷了一口烟:“呸,那你又给人家戴过几顶绿帽子了?我拜托你,别这么双标行吗?”
李郁在她面前从不掩饰渣男本色:“那孩子太粘我,我想一个人清静几天。”
展枫玥心疼蜷川怎么就跟了这么个狗东西,故意吓唬他:“你就作吧,小心人家因爱生恨,哪天一狠心和你同归于尽。”
李郁笑了笑,目光无意瞥见她松松垮垮的领口,干咳一声,别过头去:“把衣服穿好。”
展枫玥翻了个白眼,索性扯开睡裙,露出一件石榴红的内/衣。
火光在她胸前肆意流淌着。
为了N
李郁在展枫玥家住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慢吞吞挪到客厅觅食,想不到展枫玥比他还早,正在耐心地喂李慕枝小朋友吃肉粥。
“早啊。”,她目不斜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