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逆袭[重生](191)
官船领头,三十多位带刀官差严守各岗位,瞭望戒备;九艘大船分属关州三个富商,他们从南方返回,满载货物而归。
其中,中间一艘民船的宽大舱房内,一群人相谈甚欢。
“哈哈哈,容大人仍是这般幽默风趣!”
庞聪开怀大笑,唏嘘感慨道:“年初押粮去顺县支援剿匪军,三生有幸认识了大人,哎哟,真不是咱放马后炮,草民当时就认定容大人绝非池中物!”
“可不果然的嘛?庆王殿下所向披靡,剿匪大捷,齐将军、容大人等功不可没呀。”崔建同用力拍大腿,赞不绝口。
他乡遇朋友,叙旧谈笑,令人心情爽朗。
“我等不过听命行事罢了。”齐志阳和气笑道,他悠闲靠坐,手握的尚方剑裹着蓝布。
容佑棠也谦说:“哪里哪里,掌柜们过誉了。当时顺县条件简陋,殿下命令我负责接待押粮队,却连顿像样的酒席也置不出来招待诸位,战后又匆忙回京复命,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哎,草民们岂是奔着好酒好菜去的?九峰山土匪横行祸害老百姓,草民没本事剿匪,能送粮帮上忙已是荣幸之至了。“柴蔚正色表示,紧接着肘击庞聪,兴高采烈道:
“大人有所不知,年中恩科放榜时,一甲名扬四海,草民几个听见状元郎是您的大名!哎哟,当时激动得什么似的,只恨距京城太远,无法登门贺喜。”
语毕,三个掌柜起身,郑重抱拳,向容佑棠补道了喜。
患难出交情。他们于顺县乱局中相识,不仅同桌吃过几顿饭,土匪攻城时,还提刀并肩守卫过县衙,情谊非同一般。
“多谢多谢,快请坐下说话。”容佑棠赶忙起身回礼。
“几位掌柜去江南多久了?”齐志阳问。他余光暼一眼汗涔涔垂首的朱迪,既不问话、也不叫坐下,有意冷落对方。
庞聪恭敬答:“回将军:草民几个六月初下的江南,采买布匹、茶叶等物,三日前抵达河间渡口。”
“年年如此?”齐志阳状似好奇地打听。
庞聪苦笑答:“是的。”
“可是采买不顺利?”容佑棠关切问,他从头至尾只当朱迪不存在。
庞聪叹了口气:“唉,草民几个奔波半生,路子基本是固定的,倒不如何难,只是……”他情不自禁暼向朱迪,话音一转道:“只是草民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还能再跑几年。”
“怕甚?虎父无犬子,令公子接班即可。”容佑棠宽慰道,他家也经商,当然明白对方的难言之隐:担忧商税与局势。
愉悦笑谈,皆与朱迪无关。他万分煎熬,垂手侍立,冷汗湿透后背,束手无策,巴不得鹰嘴崖永远不到——怎么办?何老大会不会误以为我们骗他?谁知道容佑棠居然偶遇他认识的关州富商呢?
事实上,容佑棠昨夜解了药性后,在客栈大堂碰见了庞聪,双方一拍即合,约定今日同行。并且,容佑棠特意叮嘱庞聪保密、先出发一个时辰,于途中等候,相遇时再汇合,对方虽然不解,但爽快照办了。
于是,朱迪就陷入了眼前的困局。
谈着谈着,不可避免提到了关州之乱。
“犹记得当日剿匪大获全胜后、送别时,我说过的:若有机会去关州,一定寻你们喝酒。”容佑棠感慨笑道:“没想到,这次还没到关州,就已巧遇诸位。”
“草民几个在省城休整歇息,真没想到会遇见二位钦差大人!”柴蔚难掩惊喜。
容佑棠顺势道:“我和齐将军此行乃奉旨查案。”点到为止,他毫不意外地看见掌柜们面露为难之色,遂又体贴地接了句:
“但诸位六月初就去了江南,想来并不清楚家乡变故。”
当着朱迪的面,庞聪等人谨言慎行,只叙旧闲聊,纷纷避谈新政和官府。
“朱主簿去过关州吗?”齐志阳冷不丁明知故问。
众人闻言,自然而然地注视朱迪。
“……”
然而,正陷入焦虑中的朱迪毫无反应。
容佑棠扭头,笑眯眯,轻快喊:“朱大人?朱迪朱大人?”
“啊?啊,哎。”朱迪猛然回神,紧张问:“大人有何吩咐?”他身穿灰蓝缎袍,无意识地抬袖抹汗,袖子瞬间被汗水浸湿,后背更是湿了大片。
齐志阳又问:“朱主簿在想什么呢?难道你没去过关州?”
朱迪慌忙摇头:“回将军:小人每月至少沿延河北上一次,沿途州县都走一趟。”
“哦。”容佑棠颔首,兴致勃勃道:“原来朱大人每月都要亲自巡视州县,真是辛苦了。”
朱迪摇摇头,刚想谦逊两句,随即却火速咽回自谦!他急忙补救道:“大人谬赞,小的只是陪同巡抚大人而已,何谈辛苦?若论辛苦也是游大人。”
一派胡言!游冠英何曾每月巡视州县?顶多一年一次。
庞聪三人不约而同低头喝茶,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游大人也辛苦。”齐志阳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容佑棠说:“陛下命我等巡查关州风土民情,像游巡抚和朱主簿这样的官,理应上奏朝廷。”
容佑棠深以为然,点头赞同:“是啊。”他起身,稳步走到朱迪面前,定睛细看几眼,惊奇问:
“朱大人怎的满头大汗?莫非身体不适?”
朱迪硬生生忍住想躲避的本能,干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小的无恙,只是热而已。”
“原来如此。”容佑棠顺手将窗推得全开,气定神闲,扶着窗棂,低头观赏滔滔河水,满意地发觉自己并无晕眩感。他扭头说:
“真没想到,延河水量竟然如此丰沛湍急!船老大好本事,我都没怎么感觉晃悠。”
齐志阳闻言,也起身过去凭窗眺望,其余人紧随其后。
“大人所言不错,船老大是草民重金聘请的,扬帆走南闯北半生的老手了。”庞聪颇为得意。
齐志阳盯着奔腾水浪,扭头看朱迪,直言不讳问:“若是小船,岂不危险?”
“这、这……”朱迪干笑,自登船后就如坐针毡,心虚得脚底发飘,强挤出笑脸:“多谢将军关心河间百姓。其实,敢于往来此处的船夫皆有过硬的本事,熟能生巧,他们都是打小跑船的。”
说话间,船队一口气灵活绕过好几个险滩,位于延河中游的鹰嘴崖到了。
前方一整块笔直的巨石峭壁拔地而起,巍峨耸立,顾名思义,鹰嘴崖就是形似鹰喙突出的石壁尖端。
船行摇摆,水声轰隆隆,湿润水雾混着山风扑面而来,船帆扑棱棱吹响,峭壁被苔藓和藤蔓覆盖,紧邻绵延不绝的深山,无数落叶落花随急流翻滚前进。
嚯!
容佑棠单手扶窗棂,左手一抹满脸的水雾,胸怀豁然开朗,由衷赞叹:“真可谓壮丽山河!”
“小心些。”齐志阳随手关了一半窗,将小兄弟往回拽。
“容大人抓稳喽,您不熟悉地形。”柴蔚关切吆喝,他惬意地立在窗前吹风,神清气爽之余,脱口说了一句:
“其它险滩不算什么,鹰嘴崖才危险,水寇最喜欢在此处设伏谋财害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朱迪突兀地厉声喝止,想挽回时已迟了。他饱受煎熬,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游冠英与何烁的愤怒质问,更不敢想象钦差将彻查结果上奏皇帝的后果。
完了。朱迪绝望地想。
“对不住,抱歉抱歉,我口无遮拦、哦不!我胡说八道,求大人恕罪。”柴蔚脸色突变,大呼糟糕,连忙道歉。
“呯”几声,容佑棠关上所有的窗,隔绝大量水雾。
齐志阳不悦地瞪一眼朱迪,淡淡道:“朱主簿好大的火气,莫非不情愿听凭我等差遣?”
“既如此,稍后到了关州你就回巡抚衙门去吧。”容佑棠毫不留情面。
任务没完成,我怎么回去?
朱迪面如土色,扑通跪下,磕头哀求:“求大人宽恕,都怪小的乘船晕眩,昏头失言,求钦差大人恕罪。”说着,重重磕头。
十艘船,除了禁卫与巡抚衙门的官差之外,还有三大富商各自的家丁护院,顺顺利利通过鹰嘴崖,浩浩荡荡开往关州。
鹰嘴崖上
“为什么有十艘?不是说好一艘中船吗?”
仇豹气得牙痒痒,费解又愤怒,雪亮尖刀出鞘,“咵”地拦腰劈断一棵小树。
眼睁睁目送仇人平安离去,何烁脸色铁青,暴怒道:“游冠英竟敢愚弄老夫?”
“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找死吧?胆敢戏弄咱们?”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耍我们玩呢?”
……
众匪徒白白潜伏大半日,却一无所获,七嘴八舌破口大骂。
何烁怒气冲冲一挥手:“别吵了!山豹,挑几个弟兄随老夫去找游冠英。”
“是!”
午时,钦差一行终于抵达关州,与三大富商分别,各自忙碌:查案的查案,卸货的卸货。
“总算到了!”容佑棠吁了口气,斗志昂扬,下意识挽了挽袖子。
齐志阳手握尚方剑,大踏步前行:“走,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去州府衙门。”
“行。”容佑棠痛快点头,如今他对地方的接风宴十二分的忌惮。
朱迪毫无话语权,万般无奈地跟随。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客栈落脚,匆匆忙忙吃了午饭。
“齐兄?”容佑棠迫不及待找到齐志阳屋。
“稍等,马上。”齐志阳头也不抬,手脚麻利,把擦拭后的尚方剑重新包好。
窗半开,容佑棠来回踱步,冥思苦想破案,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扑棱棱”一阵翅膀扇风声,伴随“咕咕咕”鸟鸣。
容佑棠闻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