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逆袭[重生](46)
赵泽雍莞尔:“他们虽然人多,战斗力却稀松,九峰山反/贼歹毒残忍、滥杀无辜,寻常百姓岂有不怕的?”
众人忙附和赞同,使出毕生察言观色的本事,千方百计想和庆王多说话。
但赵泽雍按计划口头嘉奖后,就很少开口了,他打算略坐一坐就回去。
负责活跃气氛的是郭达,这个他最拿手了。
紧接着,席间的话题已变成关州风土、众商谋生方式,十分融洽热闹。
容佑棠借着自由行走的便利,特地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大大方方观察斜对面的何仲雄。
“哦,原来如此!”郭达愉快击掌,恍然大悟对关州同知说:“原来令表姐夫是吏部员外郎啊,怪不得一看你就觉得眼熟!来来来,以茶代酒,咱们喝一杯!在京城时,我是经常见到孙大人的。”
容佑棠差点没憋住笑:郭公子,您是喝茶喝醉了吗?同知大人明明说:本家在京城,与关州分支少有往来,只算是远亲。孙大人乃其表姐夫,您却说“一看就眼熟”,待客人可真够意思的……
天南海北,说说笑笑。
容佑棠又出去片刻才回来。他瞅准个空子,走到何仲雄身后,故作随口笑问:“谈到江南风光,想必何掌柜最熟。听说贵府就是做延河粮食□□的,怕是有好几十艘船吧?”这个话题开启后,自有众人附和,总之不会冷场的。
何仲雄明显在细细斟酌着回话,谨小慎微。
孙同知却以为对方是紧张,怯场了,遂好意代为回答道:“容公子所言不错。何家从事河运数十载,最初的何老先生是管理漕事的府佐,如今他们家至少有三十艘大船。”
更有刚才被谦让坐席的朱掌柜,他出于礼尚往来,热情介绍道:“何家大姑爷还是京城漕运司副使的公子呢,何掌柜年年都要进京探亲的。”这话明显是给人抬身价。
“哦?”容佑棠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俯视何仲雄,捧场笑着说:“原来何掌柜是漕运司副使大人的亲戚啊!下次您到了京城,有机会可得聚聚,不枉相识一场。”
何仲雄咧嘴,勉强干笑道:“那是,那是。承蒙容公子不嫌弃,何某定当去贵府拜访。”
所有人都看出何仲雄忐忑、谈吐不似往常大方,但大家都误以为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没见惯大场面,拘束紧张也是正常的。对外得一条心,同行年长者纷纷为其解围。
“漕运司副使?可是那位——”容佑棠作皱眉沉思状。
“嗳,就是韩太傅家族旁支侄子,像是叫……韩如晖!”万事通郭达笃定道,他吃了一筷子红烧兔肉,得意道:“京里就那些官儿,来来回回的,待上一年半载就认得差不多了。”
本来低调用膳的何仲雄突然变成谈话中心,脸色都白了几分,竭力镇定道:“郭将军好记性,家姊所嫁的正是那一支韩府。”
容佑棠虽然早就了然于心,但仍绷住脸皮,表现得惊诧又意外,忙提醒道:“嗳,这可真是够巧的了!如今我们剿匪军的韩将军也同是韩太傅的侄子啊,何掌柜难道不知?”
何仲雄眼珠一转,赔笑解释道:“略有所耳闻,只是韩将军身负要务,故未敢打搅。”
“何掌柜当真深明大义!”容佑棠感慨道。
郭达豪饮一杯茶,扭头和赵泽雍说话。
其实他们大概知道:漕运司副使韩如晖跟当朝太傅其实并无血缘关系,只是很早之前因着同姓连宗、认作本家而已。韩如晖家极擅钻营,殷勤走动,效果是有的,比如其嫡长子“如晖”,还是韩太傅取的名——但韩如海是韩太傅正儿八经的亲侄子,哪里瞧得起狗皮膏药般、贴上就撕不掉的韩如晖呢?他们俩连见面次数都极少,压根不是一个圈子的。
说曹操,曹操到。
非常时期,临时宴厅设在尚存完好的小偏厅,外面就是进入县衙后院必经的甬道。
“他奶奶的!”狼狈不堪的韩如海气喘吁吁,骂骂咧咧,拿跟着的小兵出气:“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帮本将军卸甲?!不想干了你!”
“嘭~”一声,一个碎做两半的陶罐被踢到墙上,碎得稀烂。
“呸!”韩如海恶狠狠吐一口唾沫,满脸汗混着草屑泥灰、泛着油光,大声说:“险些死在山上回不来了!九峰山那帮该千刀万剐的反贼,狗胆包天,沿途设立那么多陷阱!天冷风大,又下雪,没吃没喝,累个半死还险些迷路!那些个顺县当地山民,竟连陷阱也避不开,乱带路,老子真想把他们——”
韩如海一路走一路骂,刚要踏上台阶,耳边却听到清晰沉稳的一句:“韩将军辛苦,进来用膳吧。”
呃,庆王?
韩如海悻悻然停止牢骚抱怨,拿袖子用力抹把脸,余怒未消,步子踏得有些重,拾级转向小偏厅。
一进门,却看见满桌热饭菜,庆王郭达等人正悠闲自在地用膳。
简直岂有此理!
韩如海险些当场变脸,忍了又忍,才勉强朝庆王规矩行见礼——因为他只一天就怕了!害怕庆王明着不计较失礼不敬,转头却派自己冲锋在前剿匪,那性命可就堪忧啊!
庆王果然是个狠角色!他竟然丝毫不卖当朝太傅面子,参将众多,他却派三品将军、叫老子去探路!
“坐。”赵泽雍只作没听见刚才的冲天怨怼之言。
“谢殿下。”韩如海落座,望着饭菜,“咕噜噜~”,腹中有如雷鸣般轰响,他自觉大失脸面,不自在地动了动。
幸亏在座众人涵养都不错,均装作没听见。
“韩将军探路可还顺利?”郭达憋着坏笑关切问。
“九峰山陡峭险峻,路确实难走,但还算顺利,三小队皆安全回转。”韩如海干巴巴道,紧接着掩不住得意地说:“反贼定是听说朝廷派兵剿匪来了,本将军在九峰山脚……山坡探了整天,也没见半个敌哨,想是他们被吓得不敢下山了!”语毕,他自然而然等着众人恭维附和,哪怕是虚假客套的,也应该有吧?
然而没有。
半句也无。
——韩如海中途入席,赵泽雍和郭达没发话,其他人怎会贸然开口?没得说错话。
“本王及郭将军尚有军务在身,先告辞,诸位见谅。”赵泽雍十分客气,又对韩如海说:“他们都是拥军爱国的关州百姓,有劳韩将军代为接风洗尘。”
韩如海被治得表面服帖,起身恭敬道:“谨遵殿下令。”
“诸位慢用,不必拘束。”赵泽雍最后说一句,给容佑棠递了眼神,两人前后离席。
郭达临走前抓了个鸡腿,豪放不羁,丝毫没顾及侯门贵公子的身份,相当平易近人,言谈却又得体大方,只一顿饭,就成功搏得关州官商的好印象。
出门寒风吹,却没有冷却容佑棠的高涨热情。
他其实还没吃晚饭,但眼下有要事在心,饥饿都暂抛脑后了。
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庆王:“殿下,席间我出去看菜那会子,卫大哥那边有消息了:那三十个逃难的顺县百姓中,有一个算命的、一个卖馄饨的,他们确定这两年间在县城街头见过何仲雄好几次!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赵泽雍点头:“好,办事不错。”
“还有卫大哥他们!”容佑棠立即提醒,生怕揽了他人的功劳。
随后进门的郭达戏谑道:“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机灵精明的滑头,现在看看,却是个呆子!喏,给你吃,别人都没好意思夹,哈哈~”说着把鸡腿直接塞进对方嘴里。
容佑棠吓一跳,忙伸手拿好,笑着说:“谢谢郭公子。”
郭达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先去用饭。虽然你不是兵,但再晚伙房就收了。”赵泽雍温和催促——其实他刚才有些坐不住,从没有过的感受,总觉得少年站着倒茶劝菜……可怜巴巴的,很于心不忍。
他潜意识里甚至摒弃了“伺候”一词。
容佑棠却沉浸在查案取得进展的欣喜中,心满意足拿着鸡腿,眉开眼笑去伙房找饭吃。
完了完了!
郭达再次窥见表哥不寻常的眼神,用力咳嗽一声:
“咳咳~”
赵泽雍望过去:“布防图画好没有?”
“好了,否则我怎么敢赴宴?”郭达从袖筒里掏出来,平摊在桌上。
赵泽雍凝神细看,时不时提出疑问和建议,有意使自己尽快全身心投入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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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半月限期,时间紧迫,只剩几天。但容佑棠这半个新兵却想当然地以为大军至少得在县城休整一两日,以恢复之前急行军损耗的元气。
夜间,赵泽雍又召集众将,商讨军情。容佑棠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增长见识的绝好机会,他迅速找理由参与进去:照例安静磨墨,认真得像听夫子宣讲。
岂料庆王的第一句话就把众人震住了:
“初步预测,九峰山反贼今夜将下山偷袭。”
“什么?!”韩如海大惊失色,整个人瞬间弹起来,焦急问:“殿下从何得知?我们该怎么办呐?”
赵泽雍讶异挑眉:“什么怎么办?打就是了。”
韩如海心急火燎:“可对方有万余人啊!他们怎么敢偷袭朝廷剿匪军呢?他们怎么敢?!”
众将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容佑棠也是又慌又激动,特别紧张,手上忘记磨墨,满怀期望看着庆王——殿下一定有办法的!
“普通反贼可能不敢。”赵泽雍沉声道:“但九峰山匪首是于鑫,他就敢。本王从京城率一千兵马而来,众人皆知,于鑫更知。他开始怀有疑心,按捺不动,一直等到剿匪军抵达顺县,仍未动作。但今日,本王派了三小队、却不足两百人前去探路——”
你们沅水大营的兵看着就缺乏狼性血性,还去了韩如海那草包怕死鬼!郭达暗暗补充道。
“于鑫的人必定哨探到你们了,却忍而未发。”赵泽雍接下去说:“不过,他现已确信:剿匪军当真只有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