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184)
张猴嘟囔:“这羹是小宋煮的,怎么没见你谢谢人家小宋。”
“呵,你有意见?你想打架?!”
散修队喝着蛇羹,补充灵气后更有精神吵吵嚷嚷。
宋潜机充耳不闻。
修真界慕强鄙弱的风气由来已久,这些队友已经算不错的人了。
他一边假装吃力地画符,一边仔细感知周遭。
深夜许久不曾听到虫鸣兽吼,林中反常地安静。
夜风吹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那只精魅还跟着他们,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注视猎物,等到捕猎时机。
……
“王上,味道怎么样,加盐吗?”李次犬打量卫真钰脸色,企图看出点变化。
“尚可。”卫真钰吐出两个字,将竹筒放在一旁。
他竟只喝了一口,便不愿再吃。
正常、普通的味道。
“那人如何?”卫真钰问。
李次犬看向散修队方向:“胆子小,脾气好。骂不还口的老实人。他还夸你……”
“夸我什么?”卫真钰略抬头。
密叶摇晃,摇碎月光。
光斑落在他脸上,影影绰绰。
李次犬失笑:”夸你是个好人啊。”
卫真钰微怔。这算夸吗?
“巧言令色!”一人忽从树上跳下,轻嗤道,“他那点修为,如果脾气不好,哪个队伍还带他?我不明白,咱们为什么也要带一群拖油瓶?搞日行一善啊?”
李次犬不赞同地看他一眼:“祝胜,卫王带着他们,另有用处。”
名叫祝胜的青年神色微肃:“王上觉得,那人可用?”
卫真钰低头,回到月光照不进的阴影里:“再看看。”
李次犬点头:“是该谨慎些。”
他吃了那小符师的蛇羹,不太希望对方做一块投石问路的“石”。
卫真钰忽问:“探出什么了?”
他们当然不会等张猴探路报信。
祝胜道:“十里外发现阵法痕迹,应是设阵捕猎妖兽。地上阵材未清理干净,看摆设,是三重困阵。”
卫真钰挑眉:“紫云观?”
祝胜摇头:“如果是紫云观的人,留下的阵材上应该有紫色祥云标记。”
外出行走,各门派的看家本事各有特点。
大门派有时行事霸道,喜欢故意留下印记,以此向过路修士打招呼——
“前路的无主宝物我某某派已经盯上了,不怕的道友欢迎来一争高下,怕了就速速退去。”
李次犬沉吟:“除了紫云观,这次进秘境的,还有谁能布置三重困阵,并且不爱留标记。”
“你啊。”祝胜道。
李次犬:“……当然除了我!”
“哦,还有千渠那位纪编修。”
“你说前面很可能是千渠的队伍?”
李次犬有些迟疑。
他看向林中某个方向。自从他们进入秘境,一直按卫真钰的安排,为了一件事,朝一个方向行进。
路上收灵草、收妖丹,不过是顺手。
明日他们会加快前行速度。
他不想节外生枝:“卫王,大事当先,我们可要换条路,先避一避?”
半晌沉默。
“避?”卫真钰缓缓开口,声音微哑,目光幽深,“要避,也该他们避我。”
他站起身,独自远离人群,深入林中。
祝胜要上前,却见卫真钰抬手,示意不必跟。
第141章 群贤毕至
银白弯月挂在树梢, 照得山林更冷。
红色溪水潺潺流过,溪畔光滑的鹅卵石在月光下闪烁微光,像妖兽留下的巨卵。
夜露顺着叶尖滴下, 打湿宋潜机肩头, 冰冰凉凉。
队长陆周低声道:“小宋, 今晚不用守了, 卫王的人整夜换班巡逻, 你歇息吧。”
宋潜机点头。他正给队友们分发符箓, 似不经意抬眼,望向卫真钰远去的背影。
这夜深露重, 还有一只精魅暗处窥伺,他带的人都在防护阵内打坐, 他一个人去干什么?
总不能是看月亮吧。
……
“你看,月亮。”纪辰望天, 指着夜空一弧银白, “宋师兄现在一定靠在躺椅上。只是不知道宋院的月亮, 今夜是否也这般亮……”
他站在空旷的山崖上,一手指月, 大袖飘扬。
崖下谷地凹陷,一条大河滚滚穿行而过。
两岸连山不绝,瘴林遮天。
唯有纪辰所在山崖无树无草,怪石丛中,一颗老松独擎。
河上响起叫骂声:“亮你宋院个头!你们阴险狠毒, 不得好死!”
骂声盖不过浩大水声, 终于被夜风吹上山崖, 只剩断断续续的脏字。
纪辰低头笑了笑:“赵仁道友, 我好心请你河中赏月, 你骂人就不对了。秘境这么大,你偏又遇到我,我们也算缘分未了。”
大河滔滔,激流排空,偶有山石坠落,转瞬被怒浪吞没。
水中却有一人,像被无形绳索拴在河心,任其奋力挣扎,只能承受巨浪冲击,张口吞下暗红的河水:“谁他妈跟你有缘分!”
纪辰指月的手指稍动,水中闪过道道纤细的金线,赵仁惨叫一声,向西漂流。
千丝万缕的细线,从大河两岸的块垒、树木中激发,纵横交错遍布河面。
人入此阵,便如飞虫扑入蛛网。
纪辰叹道:“我也不想这样。你趁我离队,带人在这里伏击我,实在没道理骂人。”
赵仁心中万般不甘。起初他在秘境发现千渠队伍,本想换一条路,却见纪辰独自离队,越走越远,心呼时来运转,当即带着几个赵家长老悄悄跟上。
夜黑风高,机会难得,正可拿下纪辰,将昔日所受折磨千百倍回报,再杀人灭口,方能解心头之恨,报得仙官府井底大仇。
“你是故意的,你将计就计,将我们引来此处,设下这阵法折磨人!”他心生畏惧,强撑一口气,仍叫骂不休。
“莫要太高看自己,我足足埋下一百块阵材,怎么可能是为你。”纪辰笑道,“只是提前让你试试效果。赵道友,麻烦再往东一点。”
纪辰拨动阵盘,河中金线交错,牵引赵仁向东去。
他平日琢磨阵法变化,总要放入几只小鼠试验威力。难得找到活人试阵,兴奋得两眼发光。
崖上忽又出现一道人影,赵仁仰头大声呼救,随即心如死灰。来的是孟河泽。
孟河泽抱剑在怀,靠着老松,不看河中:“确定是他。”
纪辰烦躁地抓头发:“咱们一路势如破竹,士气正旺,后面还跟着一串来投奔的散修,见了他却要改道,让外人怎么想。”
宋潜机心知就算卫真钰心里有气,有意报复,也不会对千渠弟子真的下狠手。
但可能说话阴阳怪气,主动找茬。双方都年轻气盛,一个眼刀就能怒发冲冠。
身边没人约束,事情更容易变得不受控制。
他便提前叮嘱孟河泽纪辰,尽量避开卫真钰。
孟纪二人嘴上答应,听他嘱咐越多,心中却越不服气。
一来不信自己不如卫真钰,二来卫真钰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威风凛凛,却一封信也没传回来。
“卫平”在时,孟河泽烦他矫揉造作装模作样,尽得亲疏远近的人心。
他与卫平不对付,全靠纪辰从中调停。
卫平走后第一年春天,孟河泽终于练会纪辰字迹,偷了纪编修的印章,在灯下偷偷写信。
他写坏了太多封,纸团扔满屋,被爹娘发现后只能坦白:“寄给你们干儿子的。”
孟母喜道:“那你可要好好写,问他在外面玩的怎么样,有没有新朋友,有没有新衣穿……”
孟河泽一一答应,十八封信,却似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第二年冬天,孟河泽掰断毛笔,砸了砚台,再不写信。
“他折剑断义在先,要避,也该他避咱们。宋兄仁义,不与他一般计较,可我千渠数千弟子,以后行走在外,难道处处低卫王手下一头?”孟河泽冷声道,“咱们不给他个教训,挫挫他的狂气,他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