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49)
丰紫衣摸了一把虎头,起身笑盈盈道:“宋道友,没吓到你吧?”
陈红烛几乎同时站起来:“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不知该高兴还是着恼,怎么哪里都有宋潜机?
这人太能惹事了,因为没让他及时下山,他就非要将华微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吗?
“我来看看花。”宋潜机说。
众女修等他继续解释,谁知他说完,便不再多话,直径走向玉案,观赏琉璃罩内花草。
丰紫衣解释道:“这人我认得,他性格如此,并非有意唐突诸位。”
“难道他真是来看花的?”
丰紫衣点头:“没错。”
她想补一句,尔等切莫自作多情,又觉得不合适,好像自己在自作多情,最后只说道:
“我们也继续看花吧。”
陈红烛偏头翻了个白眼,不忿地想,你们很熟吗?
怎么说得像你们大衍宗的弟子一样?
宋潜机忽然问:“请问道友,这朵花是如何培植,为何土中要放几块乌金矿石?”
他态度礼貌,不像恶意找茬。
但被问的女修不知所措,只勉强笑道:“家中有位擅长培植灵草的炼丹师,这是他放的,我并不熟悉。”
宋潜机遗憾地点头。
他又问了两三句,便知这群人根本不懂土壤地质,干湿温度,水肥平衡。
这也配叫“赏花会”?
他心中连连摇头,直呼外行。他们根本不懂种地。
宋潜机缓步慢行,俯身继续观赏。
玉案尽头,一盆水中银莲开放,盖着琉璃罩。
他问:“敢问道友,这水底为何要放两块寒晶石?”
花后的人静静坐着,声音淡淡:
“我这盆银莲生性喜寒,只生长在血河谷寒潭深渊中。放寒晶石,为保持温度,却不能多,两块正合适。盆中水,也取自寒潭中。离枝飘零之花,便如离乡漂泊之人。”
宋潜机点头:“多谢。”
但这道声音有点熟悉,他抬头,迎着晚霞光芒看去。
这张脸也很熟悉。
妙烟。
第36章 目眩神迷
“不客气。”妙烟轻声说。
她身穿湖水碧长裙, 坐在露台边,背后是被晚霞染作赤红的云海。
日夜奔腾,永不停息。
美人睫羽低垂, 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挽臂纱被微风吹动, 美得像一幅画。
画中没有旁人。
露台欢笑涌涌, 她身边空荡寂寥,只一盆水中银莲花。
女修们大多不喜欢她。没人天生喜欢做陪衬, 做映衬红花的绿叶。
区别在于,大部分人表面与她亲切热络,而陈红烛和极少数人,敢将喜恶写在脸上, 不怕被评价善妒。
宋潜机与妙烟开口说第一句话时,陈红烛最先注意到。
登时脸色一变,顾不上身边人正在问她意见,直接起身走过去。
丰紫衣也站起来, 白虎尾巴摇了摇, 紧跟着她。
她们都知道宋潜机那句名言。妙烟本人也知道。
宋潜机明知道妙烟知道,还敢与她搭话?这样送上门去,不怕被她趁机刁难吗?
两人觉得要出大事, 快步赶来, 却只听见他们互相说“多谢”和“不客气”。
陈红烛茫然, 什么情况?
丰紫衣心想, 难道妙烟没认出宋潜机, 以为是来跟她搭讪的?
其实妙烟记性很好, 见过的人过目不忘。早在宋潜机走进露台时, 便认出他了。
——那个逝水桥上迎面相逢的外门小弟子, 最近名声正响。
换作别的年轻修士直接撩开纱帘、闷头闯入女修们集会地,无疑是一种唐突冒犯,令人恼火。
但这人做出来,却好像自然流畅。
脾气最跋扈的女修也不怪罪他,反而替他解释。
妙烟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不喜欢自己。
不像某些人心中爱慕美色,嘴上却说万法皆空。
这人说自己不好,是真的觉得不好,并非故意哗众取宠。
他看莲花时,目光澄澈如一汪清泉,嘴角带笑,气质温和。
抬头看见自己的面容,却立刻冷淡下来。
这让妙烟心中有点微妙的不舒服,甚至不服气。
于是她开口道:“你若喜欢这寒潭银莲,我竹楼里还有一朵,赠你可好?”
她本来不该说这句话。话才出口,当即心生懊悔。
陈红烛、丰紫衣两个不对付的人,第一次有了默契。
她们对视一眼,看见彼此脸上如出一辙的震惊。
这还是妙烟吗?妙烟从不会送别人东西,更不会对任何年轻修士主动示好。
宋潜机却道:“多谢仙子,不必了。”
他暂时不打算种灵植,手里也没有寒晶石。
这些花草需要刻有聚灵阵的琉璃罩保护,美丽但冰冷,缺乏自然生机。
宋潜机说完便告辞。妙烟神色微变,又很快恢复如常。
陈红烛、丰紫衣见他毫不留恋,不由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妙烟被拒绝了?堂堂修真界第一美人,被华微宗外门弟子拒绝了?
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陈红烛恨不得仰天大笑!
这个虚伪至极、戴着假面的女人,早该尝尝碰壁的滋味。
她幸灾乐祸地想,你看,不是世上所有人都属绿壳王八,都甘心入你瓮中。
但望着妙烟夕阳下孤独侧影,不知为何,竟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等等。”丰紫衣喊住宋潜机,纠结道,“你这就要走?不是来看花吗?”
宋潜机笑道:“已经看完了。”
令丰紫衣惊诧的是,这人态度依然很礼貌。就连刚才拒绝妙烟,仿佛也不掺杂个人喜恶,只是单纯因为“不需要”。
丰紫衣眼睛转了转,找到话题:
“那天瑶光湖边,跟你一起的那人呢?怎么今天没有看见他?”
“他正在楼下参加武试。”宋潜机答。
“哪个台啊?”陈红烛不再看妙烟,走回女修群中,“让我们看看呗。”
宋潜机走到露台栏杆边,指向孟河泽所在的擂台:“就在那儿。”
一群女修兴致勃勃地张望,看清后却有些失望。
那少年梳着高马尾,穿一身墨蓝色粗布袍子,拿一柄粗糙的低阶剑,虽然模样英武,但处境狼狈,浑身挂彩。
他的对手身形高大,几乎九尺,一柄风雷重剑挥动时力达千钧,一剑砍下设有防护阵法的擂台也要抖三抖。
“他是不是快输了?”丰紫衣遗憾道,“没关系,第四轮的奖品已经不错了。”
陈红烛道:“他签运不好,对手比他高半个境界,灵气充足,根基扎实。”
“不,他很快就赢。”宋潜机说。
众女明显不信,嬉笑声接连响起。
看在宋潜机是陈红烛、丰紫衣的朋友的面子上,大家才没有出言嘲讽。
而且自从他进来,只看花不看人,不曾胡乱搭讪,这一点也让不少女修觉得妥帖。
许多美人看似高不可攀,其实只要不油腻、不自恋、不自作聪明,以平常心相处,就已经能打败百分之九十九自我感觉良好的“风流才俊”,得到“还不错”的评价了。
“虽然我是个医修,不懂斗法,但我也看得出,他正被人压着打,他要怎么赢呢?”有位女修问。
她不怕被笑话外行眼力浅薄,直接问出了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擂台上,孟河泽半边衣袖被鲜血染红,狼狈地左挡右闪,只用轻身术周旋,仿佛无力还手。
而对方面色红润,重剑挥动之间,雷光闪烁,风声呼啸,如猛虎戏兔。
宋潜机说:“三招之后,他必转败为胜。”
陈红烛定神看了看,发现孟河泽虽在败退,但躲闪的脚步不乱,更像在表演慌乱,每次都能刚好避开剑锋。
反而他的对手气喘如牛,因为久战不赢,长时间处在胜利边缘却无法结束战斗,每次出招进攻都差半分,已经逐渐失去耐心,变得越来越急躁。